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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用怕,我什么都不做,就在这看着。痛觉会让你不自觉地用力,使骨头断茬翘起来。你看过风暴折断的桅杆么?木茬扎穿船帆。但它比木头更硬,能扎进你的肉里。”
“听到了吗?那种摩擦的声音,就是断口在移动,它还可能割破血管、阻断血流,积聚的淤血让你感觉胀痛、发热发红。”
克拉夫特示意他看看被固定在扶手上的手臂,那里确实有肿痛发红,隐约热感可以察觉。
话锋一转,似乎又在好心安慰,“不过不要担心,这说明它暂时还活着,暂时的。”
“但是这里会越来越肿、痛,血流无法滋养的远端反而发冷、苍白,摸不到脉搏,最后彻底死去变成一段无意义的肉块,慢慢发黑、腐败。”
骨筋膜室综合征,骨折早期最严重的并发症,好发于前臂,但就目前情况的概率么……至少事发现场的精神感官探查结果是不太可能。
克拉夫特看到听众在仔细感受自己的手臂,并露出相当扭曲的表情,因为这里面每一点关于症状的描述都是对的,且确实有加重迹象。
“好处在于,你不用担心今后的生活怎么办,因为手臂坏死的毒素会带着你一起去地狱陈述罪行的。”
“这就是我要向你说明的内容,毕竟了解自己身体健康状况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
“科温!我叫科温!”他实在受不了了,他只是个被一点钱冲昏头脑的小贼,顶多技术比同行高了不少、小有名气,为什么能有幸受到这种待遇?
“啊,科温先生,真高兴你愿意开口。这年头,理性而善解人意的交流不多了,连我也不太容易说服别人。”克拉夫特搓搓手,露出一个职业笑容。
“虽然按原来的想法,可以用对我而言更简便的方式终止我们间的联系,但我的神父朋友有异议。”
阿德里安明白了克拉夫特的意思,及时续上,“主要我们学会宽恕他人,偷盗的,便教他改正,不必伤其性命。”
“但这是恶行培植的恶果,便不能将他丧命的恶果算作我的过失,哪怕我是个医生。”克拉夫特摇头表示不太关心,“而且治疗只能强行拉伸手臂,把骨端对合回原位,没人能忍受。”
他稍稍松开绳子,牵了一下科温的手,痛得他涕泪横流,很难想象如治疗描述中那样会有多可怕。
“求求您了,想想别的办法吧!我告诉您是谁让我来的!”这种疼痛比儿时教他谋生本事的“老师”鞭打加起来还疼,好像手臂生生截断,实际上确实已经断了。
“他们以为找了中介就没人知道,但我能猜到是谁联络的。”
又是一阵哀嚎,他试图动弹手臂,反常活动伴随着切割、针刺样的痛感。他似乎想象到了骨刺是怎么在里面割裂肌肉的。
顾不上以后还能不能混下去了,这关过不去就没以后了。
“我不太在乎,明天我就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没人能从这个房间里得到他想要的。”克拉夫特完全没有被打动的样子,似乎他问名字就真的只是为了方便交流,科温的消息还比不上观察那条手臂有意思。
最令人崩溃的审讯莫过于如此,对方什么都不想要,像精神病一样思维奔逸、话题游离,终极目的只为制造恐怖和疼痛。
在精神上,科温感到自己离地狱不远了,或者就在地狱门口,面前白袍的神父是天使,跟魔鬼讨价还价,那些奇形怪状的瓶罐就是魔鬼的煮人坩埚。
“还是想想办法吧?总不能只有这一种治法。”那位啤酒肚的“天使”说话了。
黑袍人沉吟一会,好像勉强在好友面子上吝啬地给出了一个选择。
“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确实不怎么成熟。
“但对你而言是个机会。”你自己证明的有效。
“可能有咳嗽、流泪、头晕头痛、噩梦之类副作用,甚至窒息死亡的风险。”
“没有关系,请一定要试试!”科温努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活着才能带你们抓到那家伙啊!”
“好!”这可是你说的。
……
对于乙醚的首例应用来说,麻醉复位可比其它选择理想多了,特别是这还有来得莫名其妙的使用实例指导。
等到科温怀着微妙的异样感再一次被带进房间,他看到了那个深色玻璃小瓶里又积蓄起了那种味微甜而气味辛辣的液体。
克拉夫特把液体灌进新一个烧瓶里,插上玻璃导管,连水槽一起交给神父,肃穆表情多少让科温相信了他不是打算让自己一了百了。
“没有雾化器,试试用微温的水吧,几乎感觉不到热度的那种。盯着这东西,别让它消失得太快,刚好让他睡去就行。”
然后及时停止。复位需要的时间不长,只要控制几分钟就成。参考这家伙意外摄入的用量,瓶里这点正在安全水平。
仰卧位,肩外展、曲肘。沿前臂纵轴向远端牵引,肘部向上反向牵拉。
克拉夫特默背文字,紧盯着神父手里的圆肚玻璃瓶,从液面上基本察觉不到任何变化。实际上沸点不及体温的乙醚每时每刻都在气化,无色气体通过导管被科温吸入。
比黑液起作用麻烦很多,必须卡住速率来限制吸入量,且由于工具限制只能依靠直觉。同时观察病人反应,警惕不良反应。
科温合上眼睛,因为手臂疼痛紊乱的呼吸趋于缓和,胸膛起伏归复恒定、平稳、规律。
尝试牵拉前臂,没有引起反应,克拉夫特抬手示意神父将乙醚瓶从水中提起,暂缓释放。繁琐、难控制、有风险,但属于可知范围内的手段。
接下来是牵引,用小句子描述的操作,但需要很大的力量,对抗肌群把前臂拉直。
力量与精细并重,如举大剑裁窗花。内部运动会少有人敢跟骨科比拔河。
在这种强有力而沉稳的牵引下,才能准确地纠正旋转、短缩、成角等一系列移位,重新对合断端。以克拉夫特的力量,没有帮助的情况下也有些吃力。
使力间隙,他抽空确认科温的胸廓起伏正常,那些在肋间收舒的呼吸肌不至于在某刻一起沉醉于乙醚之梦,突然罢工不干。
在结构基本就位后,便来到最后一步,用手指在两条骨骼间用力挤压。如果没有麻醉,这一步的痛感估计会像马车车轮碾过。
这个残酷动作会使两骨间的骨间膜分开,替他完成牵动骨折端彻底复位的效果。
“把那瓶子拿开。”
加以双夹板固定,绷带扎实打死结,复位流程结束。
千里奔波,生命代价,并用十分钟将外科基石嵌入不属于它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