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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伊只觉像梦一样,她以前便就知道花孤城的身份很不寻常,他所在的家族也极不平凡,可叫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花孤城这个名字在这座城市究竟代表了怎样的一份权势。
上一次来到这个古朴的宅子里,苏伊见到了花孤城那个看上去又慈祥又开明甚至非常好说话的父亲,可这一次,花孤城的父亲似乎出了远门,换来了无数自称“属下,小的”的人来伺候她的起居。而于此同时这个宅子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极为肃穆的气氛,给人以一种随时都有大事发生的压抑感。
苏伊坐在厅堂之中,几个穿着织锦短褂,低眉顺眼的少女,低着头,垂着手,肃立在苏伊身旁,用眼角偷偷膘着她,目光中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苏伊并不了解她们的心情,但隐隐中她只觉的在忽然间,好些事都已经改变了,就好像檐下的燕雀已飞上云端变成了凤凰一般。
这变化简直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她甚至还未清醒,就已变得高高在上了。周围的人开始对自己恭敬,开始叫自己小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她的那个男子叫做花孤城。
仿佛就为了证明这不是梦,苏伊慢慢的伸出手,去端桌上的茶杯。
她手刚伸出,已有入替她将茶捧了上来。岂止是杯茶,她隐隐觉得自己无论要什么,只要开口,就立刻会有人送来,这不是梦,绝不是。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却宁愿这是一场梦,宁愿重回到梦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只要她与花孤城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在一起,把日子过成一段永恒,可现在,眼下的这一切都不是苏伊所期盼的。花孤城回到X市之后就把她安顿在这里,而他自己则没日没夜的在另一头练着剑。花孤城为之沉浸忙碌的这项事业,苏伊丝毫无法理解,就好像她到了这里之后,时空也跟着换了一般。可这一切为什么会让苏伊感觉这么熟悉,花孤城练剑,这些侍奉的仆从,还有她的心情,一切都是这么理所当然,苏伊心想自己应该感觉错愕,不理解,可她一点都没有错愕,也没有一点不理解。就好像这些事情以前就在她的生命中发生过一样。苏伊从一名少女手中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气味好极了的茶水,黛眉轻蹙,真的是梦吗?
她放下茶杯,想要去看看那个正在埋头练剑的人儿。
暮春三月,江南的春雨总是选人的,春雨是那么轻柔,就像是烟雾一样。绿油油的草地,在春雨中看来,柔软得又像是情人的头发。
苏伊一只手挽着满头长发,只手提着鞋子‘赤着脚,在绿草上跑着。雨丝已打湿了她的头发,春草刺得她脚底又疼又瘁,她都不在乎。
因为她就要去会见她的情人了,只要能见到他,倒在他怀里她什么都不在乎。
那才是梦,比梦更美丽的梦。只要想到那种甜蜜的温馨,她的人就似已醉了。
花孤城手上提着一把极为好看的剑,剑身修长,自剑柄开始每一根线条都流畅极了,也舒展极了,更加没有一丝刻意设计的痕迹,就好似宛若天成一般,花孤城脚踏着很诡异的步子,长剑被他舞成漫天的碎光,碎光又互相交织,化作一面光墙,随着时间的推移,光墙一面面的多了起来,团团将花孤城围起来,密不透风。
旁人再也看不清花孤城手中的剑在哪里,又要刺向哪里,护卫在一旁的孤城派弟子几乎就要惊诧的叫出声来,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精妙的剑法,也不记得孤城派中传承有如此精妙的一套剑法,那花孤城是从哪里学来的呢?如果要问花孤城,恐怕连他自己也回答不出来吧!因为他不能告诉别人,他生下来就会这么一套精妙的剑法,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荒唐了,可无可奈何的是,他就是一生下来就会这么一套精妙的剑法。不止是这一套修罗剑法,他的脑子里此刻还能想起四千多卷的武学典籍,一词一句,丝毫不漏的刻在他的心里。
灰布师叔祖在路口看到了往花孤城练剑的地方缓缓跑去的苏伊,他面无表情,眼神中却是露出几分柔和。倒不是因为灰布师叔祖内心慈祥,只是在杀伐冷酷的孤城派,这样的情意绵绵实在是太稀缺了,偶尔能见到,便足够打动灰布师叔祖心上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灰布师叔祖轻轻跟上去,苏伊远远的站在一边,并没有去打搅练剑中的花孤城。灰布师叔祖在苏伊身边站定。苏伊抬起头朝这个看上去年纪已然非常大的长辈微微一笑。
“老祖宗好。”这是第一次面见灰布师叔祖时,花孤城教苏伊如此称呼灰布师叔祖的。灰布师叔祖听了苏伊轻轻柔柔的声音,点点头,极为难得的露出一点笑意。
“在这里住的习惯吗?”灰布师叔祖询问道。
“很好的。”苏伊住的其实并不习惯,她并不喜欢那种众星拱月的生活方式,可她并不想拂了孤城派的一片好意。苏伊眨了眨眼睛,远远望着一心一意浸淫于剑道中的花孤城,问道。“花花这是在做什么?”
“他在练剑。”灰布师叔祖并不觉得苏伊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毕竟这个年代的人已经很难理解武功与剑术存在的意义了。
“像武侠电影里的人那样?”苏伊果然有些不理解。
“对!”灰布师叔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尽力想要解释的生动形象。于是灰布师叔祖在说完一句对之后,又加了一句。“就像你知道的西门吹雪,叶孤城一样。花孤城现在也在练着一门很厉害的剑术,他也会成为一个很伟大的剑客。”
苏伊不再说话,她无法理解成为一个伟大的剑客的意义,可她没有怀疑灰布师叔祖的话,她是那样相信花孤城的能力,只要她的花孤城用心去做一件事情,一定是可以做好的吧!
花孤城的剑势越来越快,长剑破空声也越来越猛烈。灰布师叔祖深吸一口气,便是以他的见识,也不得赞叹一声好精妙的剑法。然而站在一旁的苏伊虽然完全看不懂花孤城出剑的套路,然而在她的眼里,这一面面光墙背后,花孤城每一个起承转合的动作都定格了起来,转化成一幅幅定格的图案。苏伊不明白这些图案到底有什么意义。可若是苏伊把她看到的这些图案一幅幅画下来给灰布师叔祖看的话,灰布师叔祖一定会震惊的无以复加,因为这简简单单的几幅图案正是花孤城这套修罗剑中修炼的不对劲的地方,亦或者是修罗剑的弱点所在,只要有苏伊所见的这几副图案在手,一招半式就能将花孤城这套外人看来精妙绝伦的剑法给破去。
灰布师叔祖眼神灼灼,布袍长袖一甩,身形一闪,飘然跃入场内。花孤城见灰布师叔祖长身而来,心领神会,当下长剑一转,朝灰布师叔祖猛攻而去。初时二人招式相同,尽是以孤城派的武功对敌,诸般变化均是了然于胸,越打越快,意到即收,未沾先止,可说是熟极而流。然而过了十余招之后,灰布师叔祖先是暴退十余步,而后转身道了一句:“用剑!”
花孤城点点头,提剑上前,光华流转中,两道人影复合到一处,站在场外观战的苏伊眼神中散出精光,她似乎见到了好些曾经熟悉的东西。
……
夜已渐深,月已将圆。
尽管是不同的地方,却是同样的明月,尽管是不同的人,但有时也会有同样的心情。
月下有江水流动,江上有一叶扁舟。
舟头有一炉火,一壶酒,一个邋遢的老头儿和一个小和尚。
老头左手拿着一根木棍,右手握着一把刀──五尺长的木棍,七寸长的刀。
邋遢老头儿正在用这把刀,慢慢的削著这根木棍。刀锋极快,但他的刀极稳定。无论谁都看不出像这么样一个衰老的人,会有这么样一双稳定的手。
小和尚面无表情的双手握着一根铁棍在划着船,只有他才知道这老头要把这根木棍削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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