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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地宫中困了整整五天的众人和同样生命垂危的段家兄弟被狐狸们救了出来,同时带出来的还有阿颜和萧郁的“遗体”,地面的情形一切如旧,连五日前篝火印记都未曾变过,队伍却与下墓前大不相同了。
阿澈一直抱怨没人关心他,实际自从他离家出走,整个狐族一直在找他,从柳木镇的山林循着味道找到晋阳,段家村,最后寻到古墓,村长亲眼看见一大群狐狸冲进村子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着急忙慌的派了人来山里接应。
林言和尹舟因为严重脱水陷入昏迷,阿澈是狐妖,虽然也奄奄一息,但仍保持了一丝神智,将大致经过讲给爷爷,那油光水滑的白狐先是把阿澈训斥一番,听他提起中条山下的厉鬼,诧异的用鼻尖嗅了嗅萧郁,用苍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这鬼早该魂飞魄散,怎么身上的味道与活人无异?
没跟任何人道别,也不顾阿澈的强烈反对,狐群将阿澈和萧郁强制带回了描述中那个满是清溪桃花,隔海望见蓬莱仙山的钟灵毓秀之地,他们走的很急,林言与尹舟和段家兄弟一起被村民送进省城医院,昏迷了整整三天,醒来便不见了萧郁。
尹舟只挂了一天营养液,吃了三顿病号饭就活蹦乱跳了,一直穿着病号服守在林言床边,林言醒来后第一个动作便是往身边摸索,一米二的病床硬梆梆的,摸来摸去都只有散发着消毒水味的棉被。
“他呢?”林言盯着尹舟。
“他是鬼,一见到阳光……就没了。”尹舟目光躲闪,舀了一勺粥送到林言嘴边,“都过去了,你就当从来没他这个人吧。”
林言撑着的身子沉沉得朝后倒了下去。
一个月后。
故事到此就结束了,若一定要交代后事,只能总结为阿颜被埋在了北京的一处公墓,尹舟和林言出院回家,当天便报了警。
卷入这启事件的人被派出所立案侦查,天天关在局子里录口供,警察在阿颜的住所搜到一封写于去山西之前的遗书,交代了事件的全部经过,但说法上巧妙的避开了神神鬼鬼和巫术道法,只描述成由于一次盗墓活动开始的复仇谋杀,警察在地下室的另外一间屋子里搜三只大罐子,罐口一打开,连见惯了死尸的法医都扶着门框呕吐。
第一只罐子里装的是死去多年的一副女孩的尸骨,全身被剁成几大块,用盐水腌着,浮出肿胀的半张脸,眼睛挤在罐口,第二只装的是一只死猫,第二只装的那庙主,已经重度腐烂,看不出样子,冲天尸臭熏的警犬都不愿意上前,
经过调查,死去的庙主不仅策划过二十年前萧郁墓的盗墓活动,还曾被卷进多启恶性文物倒卖事件,二十年来贩卖,损毁文物不计其数,连唐朝武惠妃的敬陵棺椁被盗卖至美国都有他的参与。
很难说阿颜和他的父母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如斯。
林言和尹舟被证明正当防卫而无罪释放。
萧郁的离开让林言沉寂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假期快结束,他没出过门,吃饭全靠速食和外卖,没换过衣服,一件大t恤沾了呛人的烟味和汗味,下巴胡渣长出老长一截。跟萧郁上次离家出走不一样,他的不在场因为永别这个词的虚幻而充满了不真实性,以至于林言很久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睡觉时会习惯性的往旁边摸索,睁开眼睛只看见空荡荡的床铺。
做菜时总觉得有人会从后面抱自己,然后温柔的回头,说乖,去一边等着。
他的衣服,配饰,家中冰箱中那份用来做鱼的姜蒜都留在原地,人却怎么都不回来。
每天刷牙时林言总不敢看镜子,低头久了又忍不住偷瞄一眼,希望能看见他,哪怕还是初见时骇人的模样和要命的阴寒,但镜子中只有他自己,憔悴的一张脸,眼睛里布满血丝。林言捧起凉水,把脸埋在飞溅的水珠里,洗着洗着就哭了。
他在家睡了整整一个月,谁来也不给开门,尹舟旅行归来,给林言打了六十多个电话没人接,便带了锁匠冲进他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方便面味,林言像僵尸似的蜷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放的是广告,肝炎患者接受采访,完了换成白癜风治愈不是梦,最后变成只需九九八,黄金手机带回家。
林言终于转过头,见尹舟站在门口,说了一句出去,自顾自的蜷起身子。
尹舟替他收拾了屋子,削了个苹果递过去:“你看你现在这样,他要是知道该多难受。”
“说没就没了,一点念想都没留下。”林言疲倦的抱着膝盖,“我没事,就是觉得累,再休息几天就好。”
“抽烟不?火机在桌上自己拿。”
尹舟忍无可忍地抄起一只抱枕砸在他脑袋上,林言毫无反应,盯着电视上的万能拖把发呆。
“明天是阿颜的三七忌日,下午四点我在公墓等你,别忘了来。”
“收拾干净自个儿,跟个流浪汉似的。”尹舟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夏日午后四点,气温不热,阳光明媚,大片大片整齐的草坪被镀上一层暖洋洋的橙金,下午墓园空旷,浮荡着一股清淡的百合与松针混杂的香味。
许久不出门,乍一接触新鲜空气和暖烘烘的阳光竟有些神思恍惚,经历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一辆牌照只有三位数的黑色奥迪停在门口,尹舟如约而至,竟然是老爷子亲自开车,摇下车窗跟林言打了个招呼,劝了声故人已逝,节哀顺变。
尹舟变的连林言都不敢认,头发理的整整齐齐,衬衫质地优良,一条褶子也看不见,胸前别了朵白花,手腕缠了串花梨珠子,老爷子常拿在手中的那串,林言曾说能拿去换辆小车,他一直都不屑一顾。
他本来就身材瘦高,宽肩长腿,改了驼背的毛病,一眼看去就是文绉绉的富家公子哥。
纸钱的灰烬浮起来了,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烧。
尹舟嫌弃的白了林言一眼:“总算还知道洗澡刮胡子。”
林言没答话,沉默着接过尹舟手里的一束白菊放在墓碑旁。
“最近这是咱们第三次来这片墓园,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不明白么,人生苦短,谁知道今天在你身边说话的人是不是明天就没了,所以要更加好好的活,不留一点遗憾。”尹舟说,“要对得起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
林言用树枝翻弄着纸钱,离得太近,眉毛上都沾了一层白灰。
“再不说话我当你语言障碍扭送精神科了啊。”
“有烟么,我的抽完了。”林言说。
尹舟狠狠往他肩上推了一把:“我操,你的出息呢?”
林言不为所动,静静的盯着眼前跳跃的火苗。
“……我都懂,阿舟,原以为我会恨段泽,恨阿颜,恨自己的矫情,到现在我都没在萧郁清醒时说一句爱他。”林言淡淡道,“但现在心里特平静,人生那么短,哪有时间去苛责和怨恨,人活着应该为拥有的东西感恩,等它失去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再重的伤害,只要以爱的名义并且真诚,就都是高贵的,段泽发下毒誓再不见萧郁,转世轮回却还要找他;萧郁化成厉鬼愤恨百年,在最后时刻却不惜魂飞魄散换我一命;阿颜一路筹谋策划,最终自己选择了死亡。世上最快乐的事是报复,最难的是原谅,但我们不都是从快乐出发,一直做到最难?”
“记得阿颜的遗书?他说我们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朋友,即使他犯错也希望我们知道他葬在哪,偶尔来看他,一个人生活在黑暗里,只要有一丁点的温暖就要用尽全力去抓住,哪怕杀人,犯下滔天罪恶也在所不惜,我不怪他,他只是太孤单了。”
尹舟愣了愣:“你小子憋闷一个月我当你准备自残,原来在参禅呢,害我瞎担心。”
林言不置可否,往火堆里投了把纸钱,温柔的说:“阿颜睡吧,哥一定常来看你。”
两人烧完纸,在午后寂静的墓园里散步。
“以后怎么打算?”林言问。
“把租的公寓退了搬回家住,算下来好多年没好好陪爸妈了。”尹舟揉了揉手指关节,身上一股清淡的古龙水香味,“可能的话,最近大概要出一趟远门。”
“又要去哪?不是刚从南方回来?”
“那是我爸妈度假,这次是陪别人。”尹舟狡黠的笑了笑。
“别人?”林言半天才反应过来:“谈恋爱了?”
尹舟有点不好意思,看着自己的脚尖:“八字没一撇呢,我想去巴厘岛,这季节的海滩特别美,晚霞能把整片海染红,晚上有烧烤晚会,月亮又大又圆,旅游签证一个星期下来,一起去吧,顺便帮忙出出主意,我真没追人谈恋爱的经验。”
林言摇了摇头:“不去,他尸骨未寒,我没心情。”
“没心情才要出去散心,你再在家憋下去要出毛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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