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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恒站起身, 在屋中转悠了一圈。
这是个很窄小的屋子, 只有窗边才能见到一些光亮, 空气中透着湿气。
很破旧, 但在原主的记忆中, 这已经是家中最好的屋子了。
因为家中只有他读书, 所以让出来给他用。
他接收了记忆, 难得有些诧异。
这一次的身体, 居然难得没有做对不起他人的事。
准确的说,从没有过害人的心思。
原主的身份是农家子弟, 别看这屋子这么破旧的样子, 家中在村里也算得上是比较殷实的人家,要不然也不能供得起他读书。
这是一个大家庭,爷奶都还健在,因此家里也没分家, 原主父亲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上面有两个哥哥, 当初他们相继成亲,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妻子生的孩子都是女儿,等到家中有了三个孙女时, 原主父亲成亲,得来了原主这个儿子。
因为是家中唯一孙子的缘故, 原主十分受宠爱, 这份宠爱在他五岁时家中大伯娘也生下了一个儿子后稍微减少, 毕竟长辈都疼小一点的孩子。
这个朝代, 一般都是长子或者嫡子继承家业,剩下的孩子们能够分到的产业寥寥无几,所以次子只能在还未分家时努力的多占便宜,原本原主父母以为家中只有自己儿子这么一个男丁,以后分家肯定能分的不少,可没想到大嫂居然也生下了一个儿子,长子所出的男丁,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可都比他们的儿子金贵。
更何况这五年因为自己是家中唯一男丁父母的关系,两人在家里早就习惯了什么事都能说得上话,两个哥哥嫂嫂都对他们忍让,现在一感受到待遇不比往常,哪里能不着急。
他们倒是没起什么害大哥大嫂孩子的心思,只是用着偷偷攒下来的钱去找了算命先生,假装偶遇,给原主爷爷卜了一卦,说原主头顶有紫气,以后是做大官的命。
这对于做了一辈子泥腿子,对着城中看门的士兵都要点头哈腰讨好的原主爷爷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了个大金块。
他对算命先生的话深信不疑,要不然人家怎么会不收钱呢!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深信不疑,原主的待遇如父母所愿的一样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好。
他从小就被灌输着要好好学习,以后科考做大官,一开始只是爷爷奶奶这么说,后来父母也这么说,等到最后,即使原主那时候连个童生都不是,村里的人见了面也要恭维两句他以后是要做大官的人,发达了可不要忘记乡亲们。
可古代的科考比起现代的高考而言可是难多了,毕竟那时候无论是世家权贵还是农家子,都会为了科考竭尽全力,尤其这个叫做魏国的国家此刻正是盛世,人口众多,科考更加相当于是千军万马过一条独木桥。
原主并不聪明,在长辈给与施加的压力下,他只能硬逼着自己去学,去背,之前还好,虽然过程比较艰辛,原主还是通过了院试,也让他成功成为了秀才,在刚刚松了一口气时,周围人坚信不疑的彩虹屁又让他陷入了巨大的压力中。
所有人都觉得科考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就连当初花钱请来算命先生的父母也都在周围人的影响下觉得他可以,可只有原主知道,他并不可以。
但他不能说自己不行,因为现在是家中倾全家之力供他读书,让他拜了夫子在城中入学,他在外的风光,是靠着全家的节衣缩食得来的。
如果现在他放弃,又怎么面对家人?
在这样的压力下,原主每天只敢睡两个半时辰,基本上是一清醒就开始看书学习,他脑子不是很聪明,却也不笨,靠着这份勤奋和不要命的学习,运气很好的又通过了乡试,成为了一名举人。
按照接下来的流程,就是上京考会试。
家中兴奋无比,更加坚信当初那个算命先生说的没错,原主就是天生要当大官的命。
上京赶考是需要钱的,虽然族中出了些,但他们族里穷困,也没什么有钱人,能凑出来的不多,原主名次不高,也无人来巴结送钱,只来了几个媒婆,为原主与城中富人家的小姐说媒。
这几门亲事被原主爷爷坚定不移的拒绝。
他孙子那可是当大官的,怎么能娶商人女呢。
没钱,那就凑。
原主眼睁睁看着家里人商量着卖地供自己上京赶考,心中煎熬无比。
他终于忍不住,跟长辈说自己不想再考,只想用这举人身份侯缺。
这话一出,立刻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家人只以为原主是担心凑不出钱来,安慰他道家里一时吃点苦没什么,等到他以后当了大官家中自然能起来。
原主的阻拦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效果,家中卖了田地,凑齐了钱交给他,让他上京赶考。
可他自觉自己能够考上举人已经是大运,会试聚集了全天下的举人,他哪里能有这个本事能从其中脱颖而出。
原主忧虑越来越重,读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身体渐渐不太好起来,等到上京赶考的时间一到,他拖着无力的身子上了马车,本想放手一搏,没想到一到京城他便发了寒症,冷冷热热一直没能好,手中原本打算回程的钱也都用来请了大夫,会试的前一天,原主才刚刚好一点,只是这段时间他昏昏沉沉,心中竟是一点墨水都没有。
在那天下午上街时,他发现有一个人正在鬼鬼祟祟的对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说着什么,那名公子脸带犹豫,两人对话一番,一同相携离去。
地上有一个竹筒,显然是两人遗落,原主捡了起来追上去想要还给他们,却找不到两人身影。
他打开竹筒,却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些题目。
当时市场上已经有卖各种历代会试试题或者是押题,原主只以为那人也是卖这个的,打开了看了看,发现这些题目出的难度的确颇高。
他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件后悔的事,将这些题目回了客栈自己做了一遍。
会试当天,原主惊讶的发现,自己买下的题目和笔下的题目一模一样,他下笔如有神祝,放榜时,居然是第一名,会员。
他所住下的酒楼里的掌柜客人纷纷来祝贺,那些傲气的才子们也都用着艳羡的视线望着他,来向他道喜。
只有原主心中惶然。
他知道,他的成绩是偷来的。
他能够隐瞒的过会试,殿试怎么办?
科举作弊可是死罪,他死不要紧,连累了家人怎么办。
听说殿试是由众位大人写出题目来交上去由皇上选出,现在就算是想买试题,这又怎么买得到。
原主吃不下睡不着,在又一次看到那个遗落题目的人,他咬牙追了上去,最终成功买到了殿试的题目。
虽然有很多,但他还是咬牙全部都记了下来,等到殿试时,果然见到了熟悉的题。
原主并不是天才,学识也不佳,但他有着一张好皮囊,在众多贡士中称得上是皎皎明月也不夸张。
皇帝笑言,他的学识与他的相貌十分匹配,当庭将他点为探花,问过是否婚配后,便赐婚长公主。
原主就这么一跃成为了驸马。
和常规套路不同,他一直沉迷读书,从未和任何女子接触过,家里也因为坚定他会当官,因此即使他年纪大了也未曾给他订婚,成为驸马对于原主而言,是没有任何感情遗留问题的。
而且本朝即使成为驸马也照样可以做官,还会因为身份变成了皇亲国戚的原因,不会被人欺辱。
虽然长公主生母早逝,胞弟也只是一位不受宠还未进六部的皇子,对于原主来说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对长公主,尽量不参与那些很可能暴露自己真实成绩的聚会,将父母亲人接到京城来用心奉养。
原本一切都已经规划好了,可在大婚前夜,他却收到了一封信件,信中道,他科举作弊的事有人知道,要想不暴露的话,就在成为驸马后,将长公主的一切动向都告诉他。
朝中皇子渐渐长成,原主以前就没少察觉到皇子之间为了太子之位争斗的事,只是他没想到,夺嫡之争,竟然牵连到了长公主。
而他作为驸马,长公主的枕边人,难道真的要为了自己出卖妻子吗?
他忧思过重,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婚礼当夜便昏睡不醒,陷入重病。
让他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的是,长公主并没有嫌弃他,反而还一直请来太医为他治病,接来他的家人替卧床不起的他奉养家人。
原主这一病就病了一年之久,他始终做不到出卖长公主,也从没写信过去,每次想要以轻生来结束这一切时,看着殷殷期盼着他好转起来的妻子,和以泪洗面的父母亲人,又狠不下心来。
就这么拖着,直到长公主胞弟五皇子崭露头角,其他皇子们为了打压他,联手将当年的科举作弊岸翻出,原主罪名定下,名声尽毁,皇帝大怒,下旨流放原主,连带着他的家人也要被贬为官奴。
长公主与五皇子也因为帮他求情而得了连累,最终是长公主跪在宫中一天一|夜,终于让皇帝松口不追究原主家人。
原主也不用等到流放了,这件事一出,他又惊又怕又羞愤不已,本就拖着的病体彻底被击垮,当场吐了口血,奄奄一息,却始终撑着等到长公主回来。
长公主归来时,发丝凌乱,脸带泪痕,依旧如往常一般坐在床边亲手喂丈夫喝药。
原主知道,她倾慕的一直都是那个满身才华的探花郎,夫妻一场,虽然新婚当天他便倒下,却也了解一些长公主的偏好。
她爱重有才气有担当的男儿,而不是一个靠着作弊得来探花郎位置的他。
也许在两人新婚不久她便察觉到了他的真正才学,因此,她做着一个好妻子,却从未爱上过他。
在见过长公主一面后,原主只来得及说一声对不起,便离开了人世。
只是他人死了,魂魄还在。
亲眼看着五皇子因为自己作弊而被嘲讽打压,又看着长公主出席聚会被其他公主嘲笑,一次皇家围猎时,五皇子被暗算,一剑穿胸当场死亡。
长公主失去依靠,她痛哭一场,在被其他公主嘲讽,皇子看轻时,依旧靠着自己找出了害死五皇子的真凶,亲手杀了他,最后被关入囚禁皇室女子的佛寺中,一辈子吃尽苦楚,不到三十岁,郁郁而终。
原主本来不应该发布任务的。
任务空间也有它自己的选择条件,一般只会选择害过人亦或者是的确做过错事的对象,俗称,渣男,毕竟发布任务需要付出灵魂好让林时恒占据身体。
但他的意愿太过强烈,再加上他也的确作弊导致本应该考中的举人落榜,又因为他作弊害的长公主与五皇子被连累,任务空间还是在照例询问三遍后接了这具身体。
查探完记忆后,也许是林时恒停顿的时间太长,系统难得跳了出来:【宿主可选择跳过此世界。】
【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个系统。】
林时恒倒没觉得接手这具基本没干什么坏事的身体不自在,【任务是什么?】
【叮:本世界任务,让林家人安享晚年,守护长公主,此身体活的越长越好,以及,成为发布任务者最想成为的人。】
【具体指什么?】
【请伪装成才子。】
【什么叫伪装?】
林时恒晃晃脖子,走到桌前拿起毛笔,沾了墨水后自然落在桌前那张粗制纸张上,墨在纸上晕染开来,片刻,他收了笔,纸上显出一朵花,寥寥几笔,却勾画的如真正盛开一般。
【我本来就是。】
今日是林家举人上京赶考的日子,不夸张的说,半个村子里的人都来送他,毕竟他们村子里可是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上一个出了有功名的读书人还是八十年前的前朝。
这可是他们村唯一的一个举人老爷,再加上林家人不遗余力的宣传着那名过路的算命先生曾经说过林时恒头顶有紫气,以后是当大官的命格这件事,村里的人望向林时恒的视线就更加期盼了。
现在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村要是真的出了个当官的,以后出去了别人就算是想要欺负他们也要好好掂量掂量的。
原主每日都窝在屋中不怎么出来,村里人也都因为他读书人的身份敬畏,因此他其实和村中人不怎么相熟,现在大家送也不敢靠的太近,就这么远远站在后面看着林时恒坐上牛车,一个个眼中都闪着对未来期盼的光。
站在前面的是林家人,林父林母神情都有些忧虑,尤其是林母,此刻眼睛早就红了起来,将包裹好好放在牛车上,一个劲的叮嘱道。
“你身体不好,可要在路上好好照顾自己,该吃的千万别省着,别担心家里。”
说着说着,她实在是按捺不住儿子即将远去京城赶考的离愁,捂着嘴撇开脸哭了起来。
“哭什么,女人家家的每见识,我们时恒是要去考大官的,你这么一哭哪里还有什么好兆头。”
老林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儿媳妇,走到车前望着孙子的视线柔和了些:“不过你娘说的也挺对的,你身子不好,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先养好身体,考的名次再好也没有身子重要,要是考试的时候觉得身体不舒服咱们就先不考了……”
“呸呸呸,你可别诅咒我孙子!”
林奶奶一听丈夫这么说连忙挤了过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对孙子的疼爱:“时恒,你别紧张,好好考!”
其他的两位大伯大伯母和几个堂弟堂妹眼中也都写满了对林时恒去京城赶考的期待。
林时恒大概知道为什么原主压力那么大了。
一家人给与的期盼就足够让他焦虑不安,一村人都把他当成希望,也怪不得他玩命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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