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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安舍林，能够成全她的幻觉。她在那些依赖里坠落。坠落到有他的世界，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雏菊花。盛放了他们所有美如烟尘的往事。
（一）
月色凝重的深秋午夜。清冷的满月透过缝隙泻下一地光华。偶尔有尖锐悠长的鸟鸣划破长空。埋进深谷。诺大的电视屏幕上是阴森黑暗的古宅。庭院里挂满白色的罗纱布帐。枝叶沙沙作响。女子哀怨断续的哭泣声缠绕整个院落。越渐清晰。
突兀的一声尖叫。屏幕一片漆黑。然后有鲜红的血滴漫延开来。接着是慢慢放大的女子背影。披散着长发，白色衣裙着地。立在堂屋门前。缓缓转过身，是一张面目狰狞的脸。面色青紫。眼眶只剩黑洞，有浓稠的血液沿着脸颊流下。淌进瘦削的脖颈里。
茶倪裹着毛毯，交叉紧握着双手，手心渗出细密的汗。恐惧侵占了她的思想。她的脑子开始混乱。屏幕上是卡带的场景。画面定格在古宅门口班驳树影上，鬼魅一般。她探出手拿茶几上的药瓶，倒出两片米安舍林。放入嘴里。就着喝下一大杯水。那些冰冷的液体流过进胃里。她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寂寞的声音。
她起身开灯，坐在梳妆镜前。拿起画笔描眉，细致的在眉峰划过。涂上艳色的口红。
黯黄灯光下的女子眉眼细长。低头颔首，眼泼流转间说不出的妩媚。却满脸尽是忧愁。憔悴一如大病初愈。她轻轻梳理头发。似闻到如鲜草般清淡的味道。她知道他来了。
“祁寒，明日便是母亲的忌日。你明日是否会与我一同前去。”
我说过，会一直在你身旁。当然与你一起去。不必担忧。
你能不能每日陪着我。一刻也不要离开。
你该休息一会。很快便要天明。
她听他的话。离开梳妆镜，躺到床上。安静的闭上眼睛。她知道他会看着她。整晚都会在。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他甚至会走进她的梦境里。穿白色的衬衫。站在阳光下。牵着她的手沿着溪流奔跑。有漫山遍野的茶花。迷乱他们的眼。他的睫毛像颤动的天使，她透过它看到里面深藏的温柔。一波一波，湖水一样荡漾。也许明日。晨熙微露。会一如往常。只剩她单薄的身子，在屋里穿梭。可是她相信他会再来。
（二）
鸡开始报晓，朝阳自背山坡缓慢升起。有拎着篮子的村妇自小道上走过。苓姨很早便起来收拾东西。她是茶倪母亲的好友。自她死后便常住在此。是一座花园式的三层别墅。座落在城市郊外的乔安区。是一些式样规则的别墅。住着城里的有钱人及各式高官。邻近是一个小乡镇。墓区便建在靠镇的西山边。附近的山野里另有许多杂乱的坟墓。
她给园子里的花浇水。是大簇的黄白菊花，干枯的残花碎叶腐烂在泥地里。有淡雅的清香。后院砌了假山和凉亭。一个不大的池塘。有黄灿的金鱼游梭在长满青苔的水底。
她把冥纸装在袋子里，放了些蜡烛与香火。便上楼去喊茶倪。敲了两下，便径自推门而入
茶倪早已端坐在梳妆镜前。将头发在脑后挽个髻。别上一支白花。房间阴暗，即使白天亦是如此。遮了厚厚的紫色窗帘。只开了床头的一盏橘黄台灯。
对面墙上挂了2个相框，左边里是一个衣着红色连衣群的中年女子。长如海藻的卷发披散在肩胛两边。斜着脸微笑。暧昧而模糊的神情。另一个相框里是一个眉眼温和的英俊男子。坐在溪边的岩石上。扬起一只画笔。碎发被风刮向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相片的右下边用彩笔写着。祁寒，尘世里，与你相遇。
“茶倪，你真是越发的像你母亲。一样的美若珠玑。该起身了，东西我都已备好了。”
“知道，劳烦你操心了。你下去等我便是。她侧过脸淡淡一笑。”
“哪的话。跟我还这样客气，那我提了东西在门外等你。”
曲史已经等在门口，他是她家的司机，已经呆了好多年。工作只是负责偶尔接送茶倪或者苓姨去市区。闲时修理下草坪。看管屋子。他是个接近四十的中年人。本是邻镇上的人。平素言语不多，早年有过妻子。因着家境贫寒。怀孕时期营养不良。难产死去。留下一个女儿三岁那年不甚溺水而死。后无再娶。
她们坐上车，朝墓区开去。是一些蜿蜒的小道，路旁中满了柏树。有死去的猫被装在袋子里挂在枝桠上。黑色的腐烂液体渗出尼龙袋。偶尔可望见路边花圈上掉落的纸花。苓姨坐在副驾驶位上。已尽中年。喜着艳色衣裳。总是细致的描眉涂粉。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有细微的皱纹。但是风韵尤存。举手投足间，有掩不住的媚态。茶倪从车里的反光镜看见曲史与她微侧过脸交接的眼神.极细微的.但她轻易捕捉.然后她把脸别向窗外。
车驶过小镇泥泞肮脏的街市。在西山墓区的大门口停下来。曲史打开车门下车，拿出水果蓝和袋子。三人环过小路，朝最上面坟墓走去，是阶梯形的墓区。远远便可望见左边第二个陵墓前放了大束花朵。透着紫与鲜红色。那是她母亲的坟墓。她暗自思忖，除了她与苓姨，还会有谁，会来此。
她从未见过那个她应该称为父亲的男子。母亲也从不提起，那是一段糟糕的年月。她与母亲一直在彼此爱与对峙中度过。她记得年少时问起过。母亲收起笑靥如花的脸。沉默了两分钟。伸出手扇了她两个耳光。咬牙切齿的说，你是我的女儿。跟任何男人没有关系。以后别让我听见你问起这个人。
她隐隐觉查母亲对那个男人的恨意。却不明白为何她会在梦里叫他的名字。儿时她与她同睡。曾听见她唤着廉辰。看见她紧琐眉头，有大颗的汗珠渗出额头。那几句廉辰回荡在空旷的房里。幽灵一样消散而去。她隐约觉得必是父亲的名字。她问过苓姨，只是她也不说。她告诉她。既然你母亲不愿让你知道。必有她的原因。那是一些她不愿提及的陈年旧事。
儿时的记忆里有着她不愿触及的沉痛往事，是她灵魂里黑暗的深井。吞噬着岁月里的光明
（三）
母亲叫茹约，自小在孤儿院长大。这个名字还是院长取的。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和出处。对生父生母没有概念。骨子里有与生俱来的孤僻以及对陌生人的疏离。整个童年时期只会躲在角落静静的发呆，玩石子。看有拼音汉字的故事书。其他的孩子也不愿靠近她。他们了解她的沉郁。当一个人刻意将自己隔离于世。没有人愿意花心思进入到她的世界。即使院长心地慈善。也无法顾及到每一个孩子的性格与内心。
苓是后来她在院里唯一的朋友。她的父母亲在一次车祸中去世。没有人愿意抚养她。她们靠在窗前看安徒生，格林童话。把凋谢的花一朵一朵的捡起来风干夹在日记本里。阳光明媚的时候并肩坐在教室的顶楼上蒙着眼睛晒太阳。她们彼此依赖。那一次的握手，是命定里的相遇。时光如拖箭的靶，一直向前。那些细碎的温暖灌满了整个少年时段。
茹约18岁的时候，苓与她一起离开离开。孤儿院已经没有义务收留她们。她们已经成人。必须自食其力。外面是从未接触的世界。有着不可预知的未来和远方。
她们拖着一个装满衣物的行李箱，在街市徘徊。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有红色的招聘启示贴在服装店，宾馆的玻璃门上。来往穿梭的人群议论着城市与物质。喧嚣的繁华很快便覆盖了她们。只是一切，终究不如她们所想象的那样。彼时她们只是初入社会，不谙世事的女子。开始经历生活里的诸多艰难。
一个星期之后她们找到一份服务生的工作。在流失坪酒吧。位于市区的繁华地段。在一间酒店的地下室。每日华灯初上之际，酒吧里挤满了各式男女。逼仄狭隘的空间角落充斥摇滚钝重的声音。有妖冶的舞女在台上摇摆像午夜里发情的兽。涂深色眼影。看人眼神暧昧而迷离。
她们很快便适应酒吧里的生活。白天睡到日上三竿，夜晚穿梭在混乱的青年男女中。向客人推销烟酒。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直到遇见廉辰。第一眼正视他，茹约便知道他是她生命里的劫数。等在路途上，她相信。尘世里所有的遭遇，是注定的。即使转了个方向。依旧逃脱不掉。
她每晚都看见他。坐在酒吧黑暗的角落里，手握高脚杯。不是特别英俊的男子。眉宇间却有着沉稳的气质。她知道他是苏夕的情人。
苏夕是这里跳艳舞的女孩子。漂亮的无懈可击。总是趾高气扬，她有许多的情人。周旋于他们之间游刃有余，也许那些男子也不是真正的从骨子里喜欢她。所以这些感情游戏。都可以玩的规则而完美。总是有不同的男子在结束之后搭着她柔弱的腰肢离去。
几时开始，她只是越来越多的看见廉辰。苏夕在她的怀里比面对任何一个男人都笑的灿烂。她竟有些嫉妒她，她在台上性感的舞姿。眼神里足以蛊惑任何一个男人的柔情。虽然她与那些男人只是彼此的玩物。
是的，嫉妒，当她发现这点时。不禁慌了神。她意识到这种微妙的感觉。就是所谓的男女之情。她发现自己迅速的从少女蜕变成女人。她想要爱他。以成人的方式。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苓。不知道何以向她说明。这一切似乎有着不可侵入的界限。她深知他此时是属于另一个女子。
她在后台看见苏夕与他的争执。她躲在门后边。听见房里传来的激烈争吵声。
你说，你昨天到底去哪了。你说自己在睡觉。我明明听见电话里男人的声音。
你的疑心病怎么这样重。
那你跟我解释。你为什么又要关机。你这样让我难受。
解释什么，我手机没电而已。
你说谎，你为什么不检点点。
检点？你现在来和我说检点。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结婚。你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你怎么这样不可理喻。
我就是这样不可理喻。我只是个妓女。无法忍受你就走。别再来找我。
她看见苏夕摔门而去，廉辰的侧脸在灯光下模糊不清。他脸上的落寞突然轻易的就刺痛了她，她想要进去和他说些什么。或者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像抚摩一个孩子一样。可是这样算什么呢。她们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应该对她丝毫未有印象。她有什么理由去检阅他的忧伤。
次日的夜晚。还是看见他。坐在同样的位置，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台上的苏夕在五彩灯光下像深海的鱼。他一直望着她，穿过人群与光线。他有些醉了，头靠在沙发上。手臂垂下来。茹约端着酒走过去，她第一次说服自己靠近他。目光交融的一刻，心里有禁不住的颤粟。她俯过脸。他突然一把拉过她，她便不经意的倒在他怀里。廉辰脸上的笑意就这样要命的浮上来。
你注意我很久了对不对。他温暖的呼吸萦绕在她耳边。
她只是盯着他，瞬间失了神。而廉辰的目光一直穿过她，停在苏夕的脸上。
站在背后的苏夕，眼里的不屑慢慢溢出来，她扬起嘴角斜着脸说了声。廉辰，你真有种。
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推开茹约。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抱歉。她看得见他脸上的歉疚与哀伤。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却只是坐下来。她从未想过真正相遇会是以为这样的方式。
廉辰絮絮的对她说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的陌生女子坦露自己的心事。他是注意过她的，素净的脸，眉目清扬。脸上是未消逝的简单与天真。与这样的场合格格不入。他看见她注视他的眼神，好象要望穿一个世纪。
（四）
许久之后，廉辰与茹约交往。他告诉她，苏夕像他初恋的女子。他予她，不过是为了悼念他的过去。
她相信他。不愿追究他的过往。那一夜，抵死缠绵。廉辰的唇一寸一寸吻过她的肌肤。她的身子就在他的眼下鲜活起来。她听见他一遍一遍说，茹约，我爱你。我这样爱你。你是这样洁净的女子。她的眼泪就这样全融进他的脖颈里。
廉辰为她购置了一所别墅。他让她辞去了服务生的工作。每个月在她的帐户里打进数目不小的钱。他有足够的钱为他安排舒适的生活。苓偶尔来与她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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