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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次之后,地主再问,他便不再抢着说了。地主问他,胡文冀说“你让老张先说吧。”老张信心十足的说耪了八亩,胡文冀就说耪了九亩。这下地主更高兴了,他便拉胡文冀到屋里吃饭。打这以后,胡文冀总是那句“你让他(老张)先说吧。”而他说的地数自然要比老张多。于是,他便成为地主屋里的座上客了,而跟着胡文冀干的那帮伙计,自然也得到了应有的待遇。“你让他先说吧。”这句话,也成为这个家族流传下来的一个笑谈。

    老世年间的人说,只要东淀一闹瘟疫,那个地方常常是饿脬遍野,死人被胡乱的扔在千里堤上,远不象现在的一些材料把个东淀描写的那么富足。大部分的老百姓生活还是相当清苦的。俗话说,穷则乱。解放前的大清河和中亭河边上,常常闹土匪、白脖,祸害周围村子里的人,再加上后来闹日本,你想老百姓的日子有个好得着。那时候中亭河边上有个叫赵四的人,刚开始不起眼,后来却成为河边上数得着的“人物”这话说得就是赵四刚出道时的事,一天胡文冀正在中亭河边的鸭圈旁翻晒圈草,忽然有个土匪从苇地里窜出来,用一把盒子炮顶着他的腰杆,厉声地说别动,举起手来,乖乖的给我拿两块大洋去。胡文冀眼睛本来就近视,一时间他看不清楚,不禁吓了一跳。可怎么听声音这么耳熟呢,他慢慢的扭过头来,曲豁着眼睛想要看个究竟。那土匪竟狠狠的又用枪头顶了一下他的腰。胡文冀才感觉到枪头很软,可声音他早就听出来了。他一把就把枪从土匪手里夺了过来“好你妈个兔崽子赵四,今天敲诈到你爹我身上来了。”那哪里一把枪呀,原来就是一根条帚圪达。胡文冀抡圆了条帚圪达就向赵四打去,赵四一边“哎哎”的用胳膊挡着一边连滚带爬的又钻进了苇地。打这以后,没有一个土匪敢到鸭圈上闹事。

    早些年胡文冀曾和赵四他爹相好,赵四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小子有多少花花肠肠子,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可说来这也是一种本事,放鸭子吃得是江湖饭,没有这两下子,在土匪、白脖出没的大清河和中亭河边,是根本混不下去的。

    要说胡文冀的日子能过到后来的样子,还离不开他的媳妇,老太太姓刘,娘家在石沟村上是数得着的主,家道殷实。可她过日子却六亲不认,同娘家人有买卖上的来往,从来不拖泥带水,有一次娘家有人从鸭圈驮走了几筐鸭蛋,一个大集都没有给钱的意思,于是她便直接找到石沟,硬是从娘家兄弟那里拉回了六口大水缸抵账。这样过日子,还愁过不好吗?人们说老式年间的主,越是有钱越舍不得花。刘婆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家有两房子儿媳妇,其实是童养媳,十四岁就进了门,先是当几年使唤丫头,等够了成人的岁数再圆房。俩媳妇整天在家里干活,每天都很辛苦,可吃饭的时候只要是多吃一口,立马就会遭到婆婆的白眼。而且为了防止儿媳妇偷面吃,她还专门在面缸里的面上写字做记号,只要有人动,就会被她发现。这还不算,有一年闹日本,日本的飞机就在胜芳的上空乱飞,机关枪打得屋顶上的瓦片横飞,一般的人家吓得早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却把两个年轻的儿媳妇关在磨房里磨面。俩儿媳妇是一边磨一边哭,这样的婆婆你说歹毒不歹毒。刘婆婆不光对儿媳妇这样,对其它的近人也是如此。有一次大姑爷到胜芳来赶集,赶到饭口上就进来了,正好刘婆婆煮饺子下锅。见姑爷来了,她把饺子下到锅里就用锅盖盖上,然后到屋里和姑爷东家长西家短的拉家长,这一说就是一个时辰,就是不提吃饭的事。大姑爷了解自己的丈母娘,看看没有管饭的意思,抬起屁股走人。自始至终刘婆婆都没留姑爷吃饭。等姑爷走了,她急忙去揭锅,才发现一盖帘好好的饺子,都在锅里被煮成了片汤。你想,这么会过的人有个过不好么。好在老头会疼人,从鸭圈回家的时候,俩儿媳妇就轻快一些。可那时男主外女主内,俩儿媳妇在那时可是没有少受罪,吃不饱、穿不暖,饿极了的时候还喝过煤油。但她们眼里的公公却远比婆婆好。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等两个媳妇都有了孩子,胜芳也解放了。婆婆上了年纪,家里的事不管了,就分了家。两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儿子不善理家,家政大权自然落到了两个媳妇手里。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俩人这下可扬眉吐气了,但她们无不痛恨婆婆的那种积累钱财的方式,甚至对待钱财的态度也截然相反。有吃就吃,有喝就喝,还把胜芳的三间老房给卖了,搬回了菡荚地,整个家业也渐渐衰落。要不说现在有些人干事别那背着粪筐下岗楼——胡津成的故事

    菡荚地的男人,没有听说过有谁走夜路胆小的。就连现在县城里寄宿学校里的学生,菡荚地的小男孩出名,不是因为学习好,而多半是以调皮捣蛋出了名的。为嘛,要说这就是骨子里遗传下来的东西。你想,早年的东淀大苇塘没边没沿,里面竟是些狐狸、猪獾、长虫、黄鼬什么的,而且还经常闹土匪,闹白脖,闹日本,说绑票就绑票,说杀人就杀人,没有点胆量的,心不野的,谁敢到那么诺大的一个地方去住。

    说话是在1940年左右,韩家地有个放鸭子的少年叫胡津成,这年他正好十六岁,同样是个下河捉长虫、进地逮野狸毫无惧色的主。这天早晨,父亲临放鸭子走之前吩咐他晒好圈草。这是养鸭人的一种活计,那圈草叫鸭子祸害一宿,早晨起来时是又湿又潮,必须晒干,晒喧腾了,鸭子才会舒舒服服地卧在上面下蛋,要不然就会影响鸭蛋的产量。

    诺大的个鸭圈有半亩地,那铺圈草又厚又湿又沉,而且周围蚊子成群,胡津成没翻几下,身上就被咬起好几个包,痒痒得难受。他越翻越腻歪,索性先“打蚊痒”治治蚊子再说。他把一束干草点着,又在上面压上青草,那烟便腾腾的冒出来,眼见着蚊子是少了,可谁成想那湿草上冒着冒着青烟,就喷出了火苗,鸭圈一下就着了火,这下可把个胡津成给弄慌了,他拿着木杈东拍西扑,费了天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火给扑灭了,可火灭了他也吓坏了——整个鸭子圈烧成了灰不说,还把鸭圈旁一条刚油完桐油的“小枪排”给烧坏了。

    早些年那船是放鸭人的命根子,他糟了这么大的号,父亲回来,还不把他给打死。他越想越怕,索性跑吧。胡津成一口气跑到几里地外胡文冀的鸭圈上,跟胡文冀要了一些钱,让他转告父亲自己要去当兵,就一溜烟的没影了。

    这一走就是七、八年,沓无音信。胡津成的父亲脾气再大,不见了儿子,心里也不好受。他多方打听,有人说胡津成参加了贺龙的部队,正在大苇塘里和日本打游击呢,也有人说胡津成是随贺龙部队驻扎到太行山打日本去了,他们曾在那里看见过他。但说归说,就是见不着面。后来偷偷找到当地的八路军部队去问,部队的负责人说是有这么个人,但执行任务去了,就是不让见。

    说话也就到了解放霸县的时候,胡津成才在霸县现身。当时部队管理相当严格,就是在霸县这块地方,也不让他回家探亲。那时煎茶铺有一个炮楼,驻扎着一个连的精锐伪军,且关卡林立,一般人靠不上前。双方兵力相当,解放军围了半个多月,怎么打都拿不下来。首长也有些发愁,胡津成便主动请缨,他打下包票,不出一个礼拜,就要把个炮楼给拿下来。

    胡津成化妆成个拾粪的,背着个破筐头,拿着粪叉子,不大一会便混进了关卡。走到驻军所在地,见着看守,就叫声老总,行个方便,我想拾点粪回家偎庄稼使。说着递给看守一只烟卷,早些年人们抽烟就是大叶烟和烟袋,在乡下那种烟卷可是好东西。看守听他说话是霸县调,就放他进驻军的院子里拾粪。三来两晃,没有两天,他就和院子里的人混熟了,能比较随便的进出驻军的院子。

    人有三急,到驻军茅厕解手是不分等级的,在第三天,伪连长到茅厕解手,胡津成一见连长来了,急忙从口袋里掏出烟卷敬烟。连长也认识他,大大咧咧的拿过烟来就要抽。就在伪连长低头点烟的当,胡津成从粪筐里掏出手榴弹,一搂伪连长的脖子,说自己是解放军派来的。伪连长当时哪里提防这些,脸色腾得就变了,吓得把裤子都给尿湿了。

    胡津成见状又对伪连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进行劝说,不到一个时辰,解放军就进驻了煎茶铺,而且不费一枪一弹。

    胡津成立了大功,被提拔成连长,又随部队开拔到别处去战斗。一直到后来从太原警备区师长的位置上离休,他只回过菡荚地几次,但每次回来时菡荚地都是空巷欢迎。在老八路的身边听他讲讲当年的故事,对现代的一些年轻人来说是很有意味的。据说胡津成的媳妇早年曾是永清县的一位妇女工作部主任,此人双手使枪,而且枪法奇准,只不过性格暴烈,待人严厉。解放后菡荚地的胡姓子弟到太原去过几趟,探望过老两口几次,后来就很少再去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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