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红》青里泛红似未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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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自己可以做出任何牺牲，但他们决不愿孩子做出牺牲。父母竭力想以自己的生活经验来引导孩子，绕开前面的弯路。可孩子们总是以各种方式来抵抗，他们不断地去重复父辈们的昨天。一方是固执的父亲，一方是倔强的孩子；一个指出这是个错误，一个偏偏不信这是个错误；一个要说，一个不听影片青红就讲述了一段这样的故事。

    我们不能不对青红的父亲致以极高的敬意，这是个极具责任心的父亲。我们不能不对青红的父亲表示极大的愤恨，因为他和他的思想，对这一出悲剧的产生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让人尊敬、一身正气的父亲，以这样一种偏执的方式，误杀了美妙的青春和孩子们的幸福，让人扼腕叹息。青红的同学小珍的父母，对孩子似乎有些放任，以至于小珍的说谎、偷尝禁果，家长都毫无觉察，及至闹到小珍和别人的丈夫私奔，才上门找人。这决不是个好父母。但他们的这种宽松的爱，却让孩子度过了可能出现的极端状态。小珍又回到了父母身边，挽抱着母亲的胳膊，依然是个乖女儿。对比如此迥然不同的两种结局，让人哭笑不得。是生活嘲弄了我们的教育观念，还是贬低了家长结累的成长智慧。我们不知道青红的父亲和小珍的父母，哪个更好？

    青红的英译名是上海梦。青红父亲的台词中经常夹杂着一、两句上海话，那嚷嚷着要回上海的念头，那终于伤痕累累地坐上汽车偷偷逃回上海的行动，无不在表现出一种优越感。是一种急于把自己同落后的外地人划分开的上海人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在家庭中则表现为，漠视妻子和孩子们的意见的一言堂。国人在有意无意之中遵循着这样一种潜规则，就是以位置判定正误。家长总是对的、老师总是对的、领导总是对的、集体总是对的、社会总是对的那么，惟有自己是错的。其实，没有话语权的群体，永远是错的。

    为了怀念手风琴的记忆，影片中唐突地植入一个孤立的不相干的镜头，那么别扭。那个年代有手风琴学家教的吗？女主角青红的毛衣有红、白、灰三种，而且都是新的，式样也差不多，那个年代的人看了都笑了，这有违生活的真实。细节的失真，破坏了我们对影片的整体感觉。顾长卫的孔雀，为了影片中一个一闪而过的裸体图片，却画了上千张的图片去遴选。显然，青红的细部处理远不及孔雀精致。青红的父亲在表演上有点像在舞台上演话剧，动作太夸张了。相比较于孔雀，青红缺乏一种空灵，叶小帅有点沉溺于说故事了，缺乏一种激情的张扬和理性的沉淀。我们需要安静地思考一会儿，猜想一下可能的局面，不需要影片那么急切地一一坐实故事的走向。遗憾的是，片头片尾的字幕封堵了那能够激起我们琢磨的智性空间，使故事失去了张力和弹性，狭隘地局限在回望往事的絮叨中。

    其实这是一个完整人生的两种倾向的自我撕扯——服从与叛逆。父亲教育青红时，是卫道士，回上海又是叛逆的勇士；青红不听父亲的话，以绝食、逃走来抗衡，表现出她的叛逆，在地下舞厅的退缩，被小根强暴后的自杀，显示出对父亲教导的屈服和顺从。

    两代人相处的不和谐，当这种不和谐有一天极端到发出了生命的尖叫，直到我们听到了沉闷的枪声，方才安静下来。影片是在一个空镜头中结束的，三声枪响过后，飘出了悠扬的南海姑娘的口琴声，但那个吹口琴的小根已为自己不当的青春冲动偿付了宝贵的生命。此刻，青红的手腕上还留有血脉断裂的疼痛记忆。

    我怎么也忘不了警车停在车间门口时，小根那脸部特写传达出的迷茫神情。他觉得自己是无辜的。那么究竟是谁的过错？吃了青红父亲的亏？小根为什么要漠视青红父亲的警告。当孩子们刚刚懵懂地青里泛红，似熟未熟时，就是因为不听家长的话，就是因为青春的萌动，就是因为这一次错误何至于如此残酷，死于无知还是死于冲动和执拗。如果孩子是以青春和生命去进行这种试错，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这时的孩子要不要听大人的话？我问自己。

    如果青春都是这样，那么我们怎么感受青春的美好，如果孩子都是这样，那么我们怎么享受亲子之乐。这难道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原罪，必得我们这般一代代地去偿还和重现吗？这是青春的痛苦、是成长的痛苦、还是重复的痛苦？父母已经试过错了，孩子还要再来一遍？

    我们难道只能卑躬地匍匐在命运前，一遍遍重复着历史。虚妄的青春梦想与过往的经验说教，注定在这个时刻，两代人只能如此对立而无法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