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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水系列之六

    最后的晚餐

    陈传龙

    落雨的天黑得早。六点刚过,天色就朦胧起来,提不起精神。雨下得并不大,飘飘渺渺,无声无息。是毛毛雨。是细若游丝的毛毛雨。

    北和红一前一后走出法院大门。两个人都发现下雨了,两个人都没有吱声,只是心里略略闪过一丝惊异。下雨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他们最关心的事是设想一下分道扬镳后的打算。

    北和红分别从法官那里领到一个绿本本。离婚证。毕竟不是领取结婚证的那份喜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怅然若失,是稍稍后悔,还是逃脱束缚后的欣喜,说不清,似乎都有,又似乎都没有,反正不是光明堂皇的事,做了亏心事似的,匆匆扫一眼就揣进衣袋里,还下意识地按了按。巴掌大的一个小本本,作用巨大,标志着一段生活的结束,也标志着新生活的开始。巴掌大的一个小本本也充满了矛盾,如同拥有它的主人,盼望这一天到来,又害怕这一天到来。

    北和红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没有开口。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同行了。

    到了一个路口,丈夫在前面走,向东。红不好意思再跟随,红已经没有必要亦步亦趋夫唱妇随了,追随丈夫的足迹十数年了,至此也算作了一个终结。红犹豫一下,转身往西走,显然有了各奔东西的意思。北走了十几步后,发现红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朝红的背影说:“就这么走了,你?”很明显,北对红有了陌生感,用了“你”没有用“红”而以前总是“红”“红”的不离嘴。从拿到离婚证那一刻起,二人的夫妻关系就宣布解除了,共同的道路走到了尽头。以后见面可以默默无语,可以形同陌路,也可以怒目而视,谁也管不了谁,谁也不被谁管,各自自由了。现在红完全可以对北的疑问置之不理,红没有回答他的义务。红的脚步仅仅停了一秒钟,没有回头,没有回答,又继续往西走了。

    共同生活了十多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分手,未免太仓促了,甚至没有留下值得记忆的东西,北感觉不是滋味。北很想在这最后一刻留下一点什么,也算是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北掉转方向追随以前的妻子红而去。北隐约感到有些对不住红,毕竟是自己首先提出分手的,红也并非让他痛恨得咬牙切齿,而自己分手后马上就有另一个女人可以填充红的位置,对红来说,未免太残酷了。忏悔的念头在心里一滑而过,北不觉双肩抖动一下,甚至感到了红依然有几分的可爱。北朝着那一团披肩发紧走几步,看到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地想伸手拍拍肩膀,或者搂一下,但北终于理智地放弃了。这个优美的身影已经不属于自己,他没有权利。

    北尴尬地与红并排走着,无话可说,还有什么话可说呢?该吵也吵了,该闹也闹了,走到这一步不是二人愿意看到的结果。二人保持着足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距离。谁也不说一句话。谁也不看谁一眼。

    二人不冷不热地走,各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对方不是倾诉的对象,所以止住了。作为男子汉,北要表现得很大度的样子,率先打破僵局,朝红嘿嘿干笑两声。笑得没有内容。不咸不淡,无知无味。更像是想讨好领导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红没扭脸应和,连目光也没斜一下。嘿嘿,北皮笑肉不笑地说:“红,咱们去山水间吃顿饭,好啵?”北生怕红不接受邀请,补充一句说:“好歹就这么一次了,也算是个纪念吧,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聚到一起哩,你说,中啵?”

    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嘟——一阵长长的喇叭声,淹没了北的声音。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花花绿绿形式不一的雨伞雨衣塞满街道,步履艰难的汽车走走停停,一唱三叹,扭秧歌一样。两个戏闹追逐的学生从北与红的中间窜过去,二人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外边摆动一下。红抬眼望望中学生的背影,想起了女儿。女儿也和他们一样大了,正是花季,却在即将绽放的时候萎缩了。女儿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听说父母要离婚,气得呜呜哭,谁也不理,不买娘的账,也不买爹的账。也难怪,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不久就要弄得支离破碎,对孩子的心灵伤害该是多大呀,跟着爹没有娘,跟着娘没有爹,让女儿左右为难,女儿怎么会不生气呢?不为别的,为了女儿的成长着想,红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红忍了再忍,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红没有别的奢望,只求丈夫别再和那个女人来往,好好过日子,以前的过失可以一笔勾销。就是这个起码的愿望,北都做不到。一怒之下红毅然决然地走上了法庭。

    四周声音嘈杂,北不得不提高了嗓门再次邀请。红依然没有回答。山水间是座不太大的酒馆,不到十张桌子。过去二人关系融洽时经常光顾山水间,倒不是因为那里的菜做的可口,也不是因为价格便宜,是因为红和北与山水间的老板有过一段共同的经历,于是三人成了好朋友。一次偶然的机会,红和北带着女儿来吃饭,顺便和店主兼厨师闲聊起来。店主兼厨师说,在75年8月那次洪水中,他被冲进了绿水潭,在树上呆了三天三夜后,被解放军救出来,保住了一条命。家人都在那场大水中淹死了,只有他和哥哥活了下来。红和北听说后顿感亲近起来,甚至有了他乡遇故知的亲切。在场洪水中,红和北也被冲进绿水潭,只不过彼此没见面,或者见了面没留下印象,或者只顾自己逃命顾不了其他人了,反正是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原因漂进了绿水潭。共同的经历有了共同的语言,从那以后,红和北与店主兼厨师成了患难朋友。

    提起山水间,红想到了那饭馆的店主兼厨师,自从夫妻闹别扭以来,半年多了,二人再没去过山水间,也就没有见过店主柱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红在心里应允了北的邀请,并不是给北什么面子,倒是想看看柱子。柱子也是个不幸的人。

    毛毛细雨渐渐粗壮起来,淅淅沥沥,拍打着梧桐树叶,从从容容地放出啪啪的声响,不紧不慢,不焦不急,听起来让人伤感。北和红没有避雨的意思,也没有想到乘出租车或者三轮车什么的代步工具,直愣愣地冒着雨往前走,也许想借助于雨水的侵袭而减少心里的烦闷吧。北和红从大路转到小街道,又从小街道转到大街道,左拐右转,到山水间饭店时浑身都湿透了,浑身一塌糊涂,不过二人好像都没察觉。雨水对他们来说,已经麻木了。

    下雨天饭馆生意冷清。柱子老板不在,下雨天也是睡觉的好天气,服务员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红和北的到来,立刻惊醒了几个人的黄粱梦,呼啦一下,几乎同时站起来,迎接难得而且仅有的两位客人。那位年龄稍长的唤做民利的小伙子,一见是红和北,不好意思地嘻嘻两声,说:“北叔,你们好,好久没来了。”北没有理会民利的问候,朝其他三个女服务员扫视一周,全是陌生面孔,不认识。才几个月不来,饭店里服务员走马灯似的换了一遍。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有老板不满意打工者的,解雇;也有打工者看不惯老板的,炒了老板鱿鱼,另觅高枝去了。民利这小伙子倒还不错,人挺老实,也挺能干,柱子老板相当满意,在这里干了几年,和北非常熟悉了。

    三个女服务员连忙热情地让红和北坐下来。红没有按照他们指定的位置坐下来,缓缓走到过去常坐的位置上。这张桌子紧靠窗户,一边吃饭,一边透过玻璃观察外面的世界,像是看硕大的高精度的逼真的彩电,很有食欲,更有一份好心情。不过现在红没有心情观察别人了,自己的烦心事还没解决呢。坐到这个位置上,红觉得有一种好景不再的悲壮。染着黄发的女服务员殷勤地跟随过来,倒了一杯白开水。无滋无味的白开水。红没有喝。

    北好似一条尽职尽责的狗,摇着尾巴紧跟着红走过来,在红对面坐下。一张精致的桌子两个人进餐,彼此对面坐着,一面吃一面时不时地瞟一眼,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实在是件温馨的事。吃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追求一种情调。二人来吃饭北总是让红点菜,北从不争主动权,红点什么菜北就吃什么菜,什么菜都吃得津津有味。红的喜好就是北的喜好,红的口味就是北的口味。北是红的保护神,也是红的陪衬。不过,所有这些已经属于过去,像万恶的旧社会一样,一去不复返了。今天的北和以往的北不一样,有种负罪感。领了离婚证,对以前的妻子异乎寻常地热乎起来,这是半年年来没有过的,多多少少让红感到了诧异,感到了异样。红还幻想着北会突然后悔,有了合好的打算呢。女人天生爱做梦。爱做梦的天性容易让女人上当。

    红太天真了。北在领取离婚证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北觉得对不起妻子,近一年来,特别是最近几个月,北越来越觉得红又老又丑,穿戴不整齐,还爱唠叨,太市民气太庸俗了,反正北看红样样不顺眼,回到家里简直是受罪,遭受煎熬。相反,和同班组的秋待在一起,心情就明朗愉悦起来。秋比北小十多岁,人长得水灵,精致,相当迷人,看着都让人心疼,真正是秀色可餐。秋一说话,北听着就像听喜欢的一首歌一样陶醉,心里痒痒的。秋的丈夫于去年遇车祸死了,撇下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生活艰难,常有一些细小的活秋干不了,比如换个灯泡,装个插座,换水笼头之类的生活琐事,请北去帮忙。一回生两回熟,久而久之彼此了解多了,攀谈多了,于是,就有了走到一起来的想法这一切,红全蒙在鼓里,直到丈夫发展到夜不归宿,善良的红才迟迟察觉。红想以自己的宽容换得北的悬崖勒马,然而,感情这个尤物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很难琢磨,红眼睁睁看着事态一步步恶化,一步步走到最不想走的一步。

    北点了几个红喜欢吃的菜,要了两瓶啤酒,亲自给红斟上一杯翻腾着泡沫的黄澄澄的啤酒。北清楚,红在高兴和失意的时候,有喝一杯啤酒的嗜好。妻子怀着女儿的时候,几次想喝啤酒,馋得流口水,但为了下一代健康,为了保证爱情结晶的质量,红以极大的毅力忍住了。满月那天,红一气灌下去一瓶啤酒。只一气。灌下去后,长长吁出一口气,朝丈夫笑笑,笑得相当灿烂,是压抑了几个月的释放,也是对丈夫的一个圆满交代。北抱着女儿愣愣地望着女儿年轻的母亲,由衷地感激她

    窗外,雨点进一步粗壮,嘀嗒嘀嗒声盈满耳孔。满耳朵都是吵闹的雨声。这雨声不知道是哪些雨滴发出的,像是看到的那些雨滴,细听,又不完全是。一滴水发出的声音微不足道,千万滴雨水发出的声音组合在一起,比任何乐队奏出的声音还要宏大壮观。红心里悄悄紧张起来。红对雨天没有一点好感,甚至有一种恐惧。确切地说,红害怕电闪雷鸣的雨天。很多胆小的人都怕这样的天气,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红怕得更深刻,怕得刻骨铭心。今晚只有雨没有雷,不过红有一种预感,今晚一定有雷,所以红提前紧张了。红端起翻腾着气泡的啤酒,吱一声,呷一口,算是润润喉咙让啤酒认认路吧,紧接着,咕咚咕咚一气灌下去,酣畅淋漓。啤酒钻进肚子里,十分霸道地将怨气赶了出来。红一扬脖,长长呼一口气,旋即打了个香香的啤酒嗝。

    北朝红嘿嘿一声,笑得很单薄,只有皮没有肉,说“来,吃点菜,这是你喜欢吃的凉拌苦瓜,五香水煮花生米。”北像是一位尽职尽责的服务员,生怕服务不周到下次不来赏光似的,连忙给红重新斟满一杯金黄色啤酒,并准备与红共同干一杯呢。

    红没有按照北的指示夹菜,也没有接受北谄媚般捧上来的啤酒。红已经独立自主,不归北统领了,没有必要接受他死皮赖脸的巴结。红默默转过头,呆愣愣地望着窗外的雨滴。雨滴不紧不慢地下着,不管有没有人注视它,它都非常自觉,按照老天爷的命令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红虽然聚精会神地观察,也只能看到窗前灯光照射不大一片的雨滴,但耳朵里充斥的雨滴远远多于看到的雨滴。更多的雨滴躲藏在暗处呢。忽然,一辆车外驶过,两束刺目灯光射过来,刺得红不舒服,但红迎着灯光看到了更多更密集的雨滴,眼前犹如挂了无数凌乱的水线。红不觉浑身一颤,心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

    “来,红,咱们干一杯。”北根本没有发现红内心的变化,举起酒杯,直愣愣地盯着红那忧郁的脸“来,红,好歹咱俩也夫妻一场,好聚好散,不能搞得仇人似的,好歹还有小茜牵连着哩,你说是啵?”

    红没有反应。红的思绪早飞出了躯壳,飞到了二十八年前。

    北以为红故意不理他,没意思地又嘿嘿两声,算是为自己解嘲了。北抬到半空中的手找不到合适的去处,碰杯,红不赏光,放下杯子收回来,怕服务员看见,更难堪,于是,只好顺势凑到嘴边咕咚咕咚两声,一饮而尽。北拈起一张餐巾纸胡乱抹抹嘴上的白泡沫,夹两颗花生米,抬头偷偷瞟一眼红。

    红依旧专心致志地盯着窗外的雨点。

    北讨了个没趣。北以为服务员一定看他的笑话哩,悄悄朝那边乜斜一眼。人家根本就没注意他,北又弄了个没趣。为了掩饰内心不安,北故意提高嗓门问:“服务员,你们老板柱子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

    “他没说上哪了吗?”

    “没说。”

    “这雨越下越大了,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吧。”

    “说不准。”

    “民利,来陪我喝两杯。”

    “北叔,不会。”

    “来。”

    “真的不会,北叔。”

    “不是不会,是不敢吧。”

    “”

    没人陪,北只好自斟自饮了。一连喝了三杯后,北开始有些兴奋了。北絮絮叨叨说,天都黑了,小茜不知道这时候放没放学;出门时没带雨具,雨下这么大,怎么回家;回家了屋里没人,会不会自己做饭。小茜是北和红的女儿,正在读高中一年级,想想看,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十五年的女儿,今后就要跟随红生活,想再见一次女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北有些伤感,甚至有些后悔迈开离婚这一步。北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走上法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女儿归属问题。北想要小茜,红更想要更离不开小茜。为此,红在法庭上滔滔不绝旁征博引论述女孩子和母亲一起生活的种种好处,声泪俱下,令法官为之动容,最终将小茜判给了母亲。其实女儿并不领母亲的情,自从两人开始闹离婚那一天,女儿就没给父母一天好脸。小茜左右为难,反正不会再有以前那么温馨的家庭了,为此,小茜多次无缘无故对父母发脾气,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或者一个人闷在屋里不出门。小茜一天天变得孤独了,变得不懂事了。北和红对于女儿的变化心知肚明,都有一种负罪感。

    北的唠叨没有灌进红的耳朵里去,红仍然凝视着窗外的雨点。雨滴更密集了。不是雨滴,是雨线。无数道雨线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道雨墙,视线也难以穿透过去,眼前模糊成白茫茫一片。天色黑得很,就在上方不远处,要把房子压跨似的。光线在黑暗面前几乎无能为力,走了不多远就被迫返回了。路面上积了水,水面上泛起无数水泡,极快地无中生有,极快地粉身碎骨,极快地无踪无影。雨越下越大,雨声越来越大,红的心跳越来越快,蹦跳有力的心脏几乎要迸出胸膛。红分明听到了发自她内心深处的咚咚声,红的脸通红,耳朵发热,两眼瞪得滚圆,面庞僵硬,写满了惊恐。

    红的老毛病就要犯了。

    突然,一道银亮银亮的弧光从天空拖着长长的尾巴,穿过门穿过窗户钻了进来,刹那间,天花板墙壁与窗外的世界同时闪了一下,刺目,长久,迅捷,威猛,紧接着,轰隆隆隆隆隆,巨大的雷声跟踪着长长的闪电响起来,腔调拖得极长,如一只鹰发现了鲜美可口的猎物,长时间在头顶上盘旋,久久不愿离去。雷自豪地向天地万物展示着宏亮无比的歌喉,用尽了浑身力量,企图给世间万物一个惊喜,显示它的威力无比,不可一世。攒足了力气的雷,的确出手不凡,钢筋水泥铸就的坚固楼房,不得不颤抖一下,依稀还能听到远处玻璃的破碎声。

    这一道闪电来得不同寻常,几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染着黄发的女服务员毫无顾忌地惊叫一声“妈呀!”双手捂着脸不敢再看,继而趴在桌子上,很胆小怕事的样子。其实,黄发的惊叫声中掺杂了很大一部分水分,有些哗众取宠之嫌了。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女孩子故意扮嫩扮弱小扮胆小怕事扮弱不禁风,很能引得男人的同情和心疼。惊吓只在黄发的外表触摸一下,根本没有深入内部,叫过了怕过了,立即又直起了身子,若无其事了。雷电的凶狠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仅仅一声惊叫而已。

    同是女人,雷电对红的打击要比黄发沉重千万倍,几乎是致命的。“妈呀——”红拖着雷声一样长的腔调,用闪电般的速度嚎叫着刺进北的怀抱里。闪电过后,红下意识地觉得后面是一声巨响无比的雷,闪电的同时,红就往北怀抱里投。红早已忘记今天是他们领离婚证的日子,更忘记了北和她已经没有关系。刚接触到北的身躯,雷跟着闪电的脚步就来了,来得非常及时,非常迅猛,怕跟不上掉队似的。红还没来得及捂耳朵,雷声就满满地灌了两耳朵,结结实实的两耳朵。红大叫一声,差点昏厥过去,浑身瑟瑟抖动,如老鼠窥伺到饿红了眼的猫,躲在洞里不敢出来。

    红对雷的恐惧简直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常人难以想象。

    另外两个服务员略微震颤一下后,瞪大了眼睛瞧着红有些过分夸张的动作,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北条件反射般箍紧了红的双肩。这样的场景,在别人看来不可思议,但北经历得太多了,习以为常了。每逢雷雨天气,北就挺起结实的肩膀,为红筑起一道保护屏障,躯体上的屏障,更是心理上的屏障。这时也是北最自豪的时刻。在弱女子遭受危难时,男人能挺身而出,显示男子汉的英雄气概,是每个男人都想得到的表现机会,所以,英雄救美的传说层出不穷,令男人垂涎,令女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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