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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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古代最伟大的人民教师孔子说过：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老夫子苦口婆心就是想告戒人们，没事闲呆着，别和人比来比去。比如他的学生子贡无聊的时候就比画别人，就被他吹胡子瞪眼睛狠狠训斥了一顿。他自己则谦虚地说，我就没有时间去比画。

    孔先生的教导，人们自然也记得，不过和人相比，和人比来比去，比上比下，比前比后，争强好胜，似乎是人的一种本性。人人也都知道，明明一个比字两把刀，可是还是放不下不比。年纪小的比谁小，上了年纪的比谁死得晚；走在前面的比跑得快，落在后面就比谁悠哉。反正活着，就非比不可，非比不足以为生。虽然比来比去，比到最后不过一个土馒头，但还是要比，非比出个高低长短不可。于此而言，正可谓，天下之比，比比皆是——比也者，天下之现象；比也者，天下之尘埃。

    从古至今，比之为比，可谓争奇斗艳，无所不有；比之故事，蔚为大观；西晋的石崇王恺比富是其中的著名的一个。石崇的富有和奢华让老实的刘实在他们家的厕所里紧张得无法正常排泄。有一次，他和皇帝的舅舅王恺比富。王恺从他的外甥皇帝那里得到一株高约两尺的珊瑚树，非常漂亮，世所罕见。王恺把这株珊瑚拿出来向石崇炫耀，谁知石崇抡起棒子把它打了个稀巴烂，王恺认为石崇嫉妒自己的宝物，大声责骂起来。石崇说：“哥们，别发脾气嘛，我赔你就是了。”叫家人把自己的珊瑚树都取来。oh，mygod！石崇的珊瑚树高达三四尺的就有六七根。石崇王恺之比，比大比小，比到后面无非一个脸面。

    石崇王恺之比，其实也只算得上比之小者。比之大者，历史上很有名的一次，就是乾隆皇帝接见西方使者了。区区英国派使来到我堂堂大清国，并献上一些奇技淫巧的小玩意，希望以获得乾隆皇帝的欢心，以打开大清国门和他们做生意。乾隆皇帝决定在气势上压倒西方蛮夷之邦，看着那些小玩意，他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至尔国所贡之物，天朝原亦有之。”这样轻轻嘴上一比，可以说是把一整个的西方都比下去了。不过，这一次脸面上赢了的旷世大比，接下来的就是一部近两百年的近代屈辱史，谁输谁赢，自然不在话下。

    不惟现实中在比，虚构的故事也在比。射雕英雄传，一群黑社会的英雄好汉们，没事隔上几年就要去华山论剑一次。说是论剑，搞什么学术交流，其实还不就是比，比谁狠比谁精比谁最厉害，最终比出一个“天下第一”来。比来比去，比到最后天下第一大概数西毒欧阳锋老先生了，可惜此公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脸面是有了，可“我”不见了，比的效果有时让人匪夷所思。这倒叫人想起一个相声中，两个人比高，比到最后那个不要脸的以一句“我上嘴唇着天下嘴唇着地”而获胜。

    此类之比，比来比去，不过有比之比；而有比之比，不过脸面问题。最近有幸碰到一个比的故事，可谓世上罕有，为其因有比始而以无比终。有两家伙，都是无名小人物，比不得石崇乾隆欧阳锋之流大英雄，他们不比别的，而是比懒。他们唇枪舌剑、巧舌如永远压不下去的弹簧，为的就是证明“我比你懒”：一个说“我一天睡十八个小时”一个说“我醒来绝对不会洗脸”；一个说“我从来不做饭”一个说“我只去食堂要饭”；一个又回击“你连厕所都要亲自上”比来比去，最后其中一个似乎语塞，顿了一顿，气急说道：“我就是比你懒。我懒得和你比了。”转瞬之间，反败为胜，让对方再也发不起任何的进攻。本来是比懒，结果懒都懒得比了，真可谓比到家了！

    老子云，我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为天下先。以不争而争天下，以无为而无不为，以不比而无不比。那位比懒过程中连懒都懒得比的家伙，倒是颇契合老子之道：以不争而争，天下莫与之争。如是，比来比去，以不比为比，乃为天下之大比。如是，正所谓，比可比，非可比；无比之道，乃天下之大道。

    2003年12月9日于螺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