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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揭穿她的身份不只是想试探她的决心而已,更重要的事,他盼望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将一个公主、一个天女,留在自己身边这会事一个不可能之梦吗?
思及此,黑玄自嘲地勾勾唇。“话说回来,丫头,若是你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也得仔细点。”他含笑戏谑。“不仅常常忘了对我说敬语,还唱“步天歌”给我听——像这种只传灵台、不传民间的秘曲,你如何会唱?你当真以为我大醉了,脑袋便跟着糊涂了吗?”
是啊,她眨眨眼。
“你对人太不设防了。”他感叹“我真奇怪,这样的你怎能在那个皇宫存活自今?”
“不是那样的。”德芬喃喃否认。怎可能不设防?她可是活在一个充满魑魅魍魉之处啊!“在宫里,我只信任春天一个人,私密话只对她说,而你”她忽的停顿,又是忧伤,又是迷惘的瞧着他。“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对你,就是会不自觉的敞开心房。”
“是吗?是不自觉吗?”闻言,黑玄低低笑了,星眸炯炯,墨光璀璨,展臂将她拥进怀里。她只觉想挣脱,他收拢臂膀。“别动,你没听说吗?身体是最佳的取暖工具,你不想冻死在这种地方吧?”
她是不想。德芬幽幽叹息。也罢,就暂且将礼教之防抛到九霄云外吧,现在的她,很需要一个温暖的胸怀,身心皆然。
他的怀抱,似乎足以避开狂风暴雨,避开这些年来令她疲惫的一切
“你说过,自从你哥哥死后,就没人能在你难过的时候抱抱你了。”他拨玩她柔细的发丝,在她耳畔低语。“是那样吗?”
“原来你都听到了。”不是酒醉昏睡吗?耳朵真灵。
“是,我都听到了。”他坦然承认,将她搂得更紧。“现下我抱着你了,你就睡吧,好好睡一晚,明日的事,明日再想。”
明日的事,明日再想。
她静静地品味他的话,忽而觉得好累,好疲倦。
是的,她的确想睡了好想好想睡——
她在他怀里睡了一夜,隔日,雨势渐歇,她等不及雨停,冒着蒙蒙细雨走出山洞,巡视整个村落。
满目疮咦,灾难过后的景象即便在噩梦里也难以想象,农田淹了,作物毁了,大部分农舍都有损伤,不是飞走了屋瓦,便是歪斜了梁柱,更有少数农舍颓然倒塌。
家家户户都传来啼声哀号,孩子们哭闹不休,人们愁容满面。
德芬与黑玄来到村长住处。老人家一夕白发,在屋外木然伫立。他没见过黑玄,不知他便是那位恶名昭彰的领主大人,只是对着德芬泣诉绝望。
“于姑娘,这不该怎么办好?所有的一切,全完了,完蛋了”
德芬闻言,心酸难受,却仍强打精神安慰村长“不会的,王老,只要大家同心协力,还是可以重建家园的。”
“怎么重建?就算房子可以重新盖起来,那这些田地呢?都毁了毁了!”
“只是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而己•”
“我们还能有多少时向?领主大人只给我们一年啊!明年还得纳税”
“还有将近十个月,不是吗?只要怀抱希望,一定能重生的。我会陪着你们,会与你们同在一起。”
“于姑娘,于姑娘”老人家也不知是太悲伤或太感动,竟然跪伏在她面前,频频磕头。
德芬慌了,连忙扶他起身。“别这样,快请起,请起来啊!”“于姑娘,劳你代替我们向州牧跟领主大人求情吧!救救我们,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知道了:我会救你们的,绝不会抛下你们。”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老人家口口声声恳求。
德芬怆然,心伤得儿乎站立不稳,黑玄蹙眉旁观,心海亦汹涌起伏,不能平静。
又安慰了村长几句,德芬方才在黑玄的催促下,黯然离开,每经过一户农家,她便诚挚的许诺,一定会与大家同甘共苦,重建家园。
“我向大家保证,请你们也相信我好吗?”
“救救我们,于姑娘,救救我们”
“相信我,我不会抛下你们的。”
她含泪保证,拿出一颗真心,回应农民百姓的期待,却想不到,自己满腔热血换来的,竟是无情的背叛——
“什么?你说他们逃了?”
那天,德芬回到领主府便病了,脑疼体热,身骨酸软,大夫诊断过后,说是受了风寒,须得安心疗养。
她虽心系灾民,却实在体力不济,之得暂且按捺焦急,卧床休息,岂料隔日中午,张、李两位开农师联袂匆匆来到领主府,德芬以为他们是来与自己商量灾后如何重建,不料他们却直接面见领主。
她撑着病体,在花厅帘后偷听。
“说清楚一点,究竟怎么回事?”黑玄命令。
“是,晓得早上起来,看看雨总算停了,预示前去拜会村长,与他商讨后事如何处理,岂料人去楼空,不仅村长屋子里没人,整个村落也空了大半,能定的人全走了,留下的都是些不堪奔波的老弱病残。”
“也就是说,那些农民携带家眷、连夜出逃?”
“是,看来是如此。”
该死!黑玄惊怒,面色铁青。
而德芬在帘后听了,身子一软,颓然倒地。
黑玄听闻异响,心神一凛,起身掀帘,瞥见她形容憔悴,怔忡的坐倒在地,大为焦灼,连忙弯身搀扶。
“丫头,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了?”
“是真的吗?”她仰起惨白的素颜,紧抓住他臂膀。“村长跟村民们都逃了,是真的吗?”
他怅然蹙眉。“丫头”
见他神情郁郁,她知道自己没听错,水眸幽幽凝泪。“为何要逃?为什么?是信不过我吗?可我是真心想帮他们的,真的想帮他们”
“别说了,丫头,别再多想。”眼见她伤感落泪,他心如刀割。“你身子不舒服,还是回房休息吧。嗯?好好睡一觉。”
她怎么能睡?要她如何安眠?
德芬咬咬牙,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断人心肠。“如今我才想到,他们从未称呼过我的官衔,从未唤过我一声大人,总是叫我于姑娘、于姑娘只是个“姑娘”一”她倏地硬咽,满腹心酸。“他们从未真心相信我,原来我不曾得到过他们的信任。”
“别说了,丫头,别说了。”黑玄哑声相劝,不忍再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