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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汴梁,傍晚开始下雨,入夜了也不停,只是没那么急了,淅淅沥沥地声音听得人忧思重重。

    郭月娘躺在象牙床上,无聊地翻着唐人笔记,床边的案几上摆着散乱的棋子儿,小公主间或发出幽幽叹息,宫里的侍婢大气也不敢出,只静静地打扇。

    此时门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门前侍候的宫娥看到乐安公主郭敏来了,便要进去禀报,乐安公主却遥遥地挥手,轻手轻脚地走进门,一如当年在家一般企图吓唬小妹妹,岂料刚一进门就听见郭月娘又是一声叹息,当即笑问:“你还发闷呢,都把符家妹子怄哭了。”

    “哎呀你这人走路也没声音!”郭月娘见是三姐懒懒地坐了起来,皱眉道:“那妮子输不起又怨得我么?”

    郭敏只当是小孩子玩闹也不多问,挨着郭月娘坐下,看她头发有些凌乱便帮拿过梳子,“可要及笄了,转眼就要嫁人了怎还不注意仪态。”

    “我在自个儿宫里注意什么,更何况谁要嫁人了?”郭月娘撅着嘴,转头看郭敏一副人妇的打扮,揶揄道:“姐姐可是宽心了,显然那王观察是个如意郎君,放着好好地大梁城不待偏要追到澶州去。”

    “你就笑话我吧!”郭敏帮月娘挽了个髻,一点也不着恼,笑眯眯地。郭月娘不禁羡慕起这位在家中从来都不起眼的三姐来。郭敏虽然受淑妃杨氏抚养,却并非杨氏所出,在家里向来小意,多愁善感的难得跟姊妹玩笑,可经历生死又嫁给王著之后就变了个人,与郭月娘言笑无忌,就算身在澶州也与郭月娘书信不断,比大姐郭蔷还要亲近许多。

    “反倒是大姐住在汴梁也不常在我处走动,怨死了,你可要跟她说!”郭月娘半开玩笑地说,“给她说,既然想叫大姐夫升官就得跟父亲撒娇,总躲在家里怎成!”

    “你这丫头,含沙射影地,难道我回来就是让父皇给知微升官啊!”郭敏笑道:“大姐和我不一样。”

    郭月娘自然知道郭敏话里的意思,郭蔷尚的是武将,而郭敏嫁的是文臣,二人间的区别极大。张永德领左卫将军,殿前司第五号人物,而王著却只加驸马都尉,领澶州观察使,是柴荣的副手,大概就是文武有别的原因,凡有人讨论郭威后继者都排除了王著这个驸马,也正是如此,郭敏这个乐安公主真如其封号一般乐天安命,尽情享受天伦之乐,反倒没有寿安公主郭敏那般谨慎。

    张永德就要晋升殿前司都虞候了,李重进也要迁侍卫亲军指挥,这二人在两支禁军中都渐领要职,反而柴氏父子没有任何响动,这种不正常的现象让郭月娘没来由地紧张。如果说寿安公主有着让张永德成为储君的野望,那么郭月娘也有,“只有宜哥儿有当皇帝的机会,才能和我在一起。”

    “诶,听说大哥在张罗着给宜哥儿娶亲呢!”郭敏突然说道。

    郭月娘正胡思乱想,听到这句话悚然一惊,“什么?”

    “定是符家妹子,不知道是思柔还是思婕,要不符思媛这个义女不来,她两个妹妹却进宫了,名义上是陪你,说不定是父皇在察看孙媳呢,他老人家有多宠宜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着郭敏的碎碎念,郭月娘真是吓了一跳,心说给自己找玩伴结果是引狼入室啊,不把两个小丫头立即赶走还了得,只不知父亲做了决定没有,心里着急便嚷道:“不成,我得去问问父皇。”

    “小丫头,干什么呢,这么晚了!”郭敏一把拽住郭月娘,她这才冷静下来,一想到这事儿自己心里再急都不方便表现出来,气苦之下泪花就转着眼眶下来了。

    “傻子,一激就露馅!”郭敏一把抱住郭月娘,顺势放下帷幕,看她神色,似乎早就猜中了妹子的心事,“你那般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只不晓得宜哥儿是什么想法。”言语中倒是对伦常无所顾忌,她这样的态度让郭月娘来劲了,“他若不跟我一般想法,我阉割了他!”

    汴梁细雨绵绵,徐州的夜晚却是晴朗。

    明明是仲夏,马车上的柴宗谊却没来由打了个冷战,念叨一句鬼天气,想起郭月娘已到了订婚的年纪就有些发愁,他的愁思可没有郭月娘的单纯,抛开情爱,这还牵涉到龙椅的归属问题,觉得头皮发麻就想逮陈安平上车训斥一番以发散心情,才发觉这家伙已先行去修道院安排会见那破伦的事了,“假积极!”柴宗谊骂了一句,捶着坐榻又开始寻思若有野心家向郭威提亲该如何是好。

    那边厢先行一步的陈安平也在发愁。方才过来时撞见发妻郑玉泷又在那破伦房里叙话,大半夜的也不避嫌,虽说房里有丫鬟陪侍,门外有小厮候着,而且两人确实衣冠楚楚地讨论学术问题,但陈安平那醋海依旧汹涌翻腾,想当初柴宗谊有意让伊莎贝拉和那破伦沟通时,陈安平就膈应的不行,两个洋人没有共同语言时他还弹冠相庆,谁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红毛鬼子居然盯上了他的原配,一时间从来都没对郑玉泷有过爱意的他居然有些心火难耐了。

    用生平最严肃的语气命令红胡子去焚香洗浴准备迎接柴宗谊,另一边想用丈夫之道训斥郑玉泷,岂料他这原配夫人打个呵欠径直回房了,只留下个丫鬟战战兢兢地答话。

    “夫人来时家里只道她是探望老爷就没拦着,福宁公主强留夫人至此夜深,所以……”侍奉郑玉泷的丫鬟见陈安平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就害怕,猫咪似的声音可怜兮兮地,只是陈安平哪有心思怜悯下人,按捺不住地干吼:“所以就和那红毛鬼混了?”他也只敢背着郑玉泷嚎叫,天生小受的命。

    现如今,柴宗谊对他那荒唐姻缘没有任何表示,郑家人那肯放走在刺史面前说得上话的女婿,早就吹吹打打地把郑玉泷送进了陈府,陈家老人也恨陈安平跟胡女掰扯不清,虽说那福宁公主有些来头,明面上不敢放肆,但私底下早就把陈家管事大权给了郑玉泷,加之郑玉泷在算学上的本事足够鄙视陈安平,所以修道院建好后,陈安平干脆就搬了过来,反正前后几步路,也不算不孝,而且给福宁公主当面首和在家里当耙耳朵没什么两样,还可以监视那红毛对伊莎贝拉有否不轨,可谁想当初这决定竟成了今日的痛苦,郑玉泷正大光明地过来找老公,结果就和那破伦熟络起来了,真正应了柴宗谊给陈安平的批语,龟虽福寿奈何头顶绿油油啊。

    “老爷息怒,夫人行事从未逾矩。”听陈安平瞎疑忌,丫鬟还是颤着声音为郑玉泷辩解,事实也确实如此,那郑玉泷一门心思放在学术研究上,一万个不解风情,别说红杏出墙,连在自家床上都没盛开过。

    “滚吧!”陈安平恼怒地挥手让丫鬟回夫人房里,自己则往柴房走,嘴里念叨着一不做二不休,生米熟饭什么的,瞥见守在门口的两个家奴正打瞌睡,不禁骂道:“警醒点,惹得老子怒起活剐了你们!”

    两个家奴连忙磕头,好歹给陈安平一种安慰,骂骂咧咧地就推门进去,刚进门就问:“你说那种药,可有配好的…咦?”看着柴房里空无一人,陈安平顿觉急火攻心差点站立不住,扯直了嗓子嚎道:“娘西皮,人呢?”

    两个小厮早就头如捣蒜,嗫嚅道:“福宁公主带走了,小的们不敢阻拦。”

    “带走了?难道说……”陈安平连忙抢出房门,“那婆娘好算计,竟要我这绿帽子戴结实了。”这会子他心已乱了,方才房里就红胡子郑玉泷和一个丫鬟,要是伊莎贝拉使计,一龙二凤也是做得,那丫鬟不包庇才怪,想到此处就百爪挠心,不赶紧去验明正身还行?“这帮子小厮也都瞧着两个婆娘的脸色,老子这丈夫还做得,今夜只是拼了!”急怒之下哪还记得柴宗谊的公事,先进药房摸了一根参放嘴里胡乱嚼了就往郑玉泷的房里冲……

    “啊,我快窒息了!”舞阳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胸脯跟着颤动,腮露桃红,伊莎贝拉则在身后抱怨,“不要吸气,扣不上褡裢。”

    “太小了,还是换成平常穿的吧。”舞阳有些挣扎,今晚这事怎么想都不靠谱,可是伊莎贝拉提出来后,她根本连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小一点才好看,忍忍吧,反正一会儿也就脱了!”伊莎贝拉语气里尽是暧昧,舞阳则难免担忧,“这样…恐怕不大好吧?”

    “是否担心那药没有效果?所以我才叫你打扮的妖娆一些,以防万一。”伊莎贝拉轻笑道:“漏夜暗室,孤男寡女,就算不用药他也跑不了。”洋妞在中华呆久了,拽文也似模似样。

    “你缘何要帮我做这些,若是惹怒了郭公子,奴家倒是无甚牵挂,只是你……”这会子舞阳又开始犹豫,伊莎贝拉却只推着她催促,“赶紧进去,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就算有什么事,我担不起不是还有安平君么!”把舞阳公主送进备好的房间,伊莎贝拉才整了整衣冠,带着一抹得计的奸笑,步履轻盈地到门口迎接柴宗谊。

    说起来拉皮\条这档子事还是个传染病,前有陈安平把小姨子献给了柴宗谊,这会子他的姘头鬼妹又要把舞阳长公主献出去了。伊莎贝拉盘算的倒仔细,打着帮助教会姐妹的旗号,多少也是为了巩固自己在东方的生存根基,这洋妞敢跟着陈安平到东方来可不单是痴心的傻子,激情消弭过后也要考虑如何安身立命。陈安平原配的小姨子跟柴宗谊勾搭上了,无形间给伊莎贝拉一种压力,虽然她也有个福宁公主的名号,但自己知道斤两,若不想后半辈子全押在陈安平身上,在舞阳长公主身上投资也是一种办法。

    “易生呢,算了,领我去见那鬼佬吧!”柴宗谊见只有伊莎贝拉来迎接,顿时有种奇怪的感觉。柴宗谊此行没带多少侍卫,作为前朝公主修行的地方,又是建给友邦公主的行宫,这地方本身就有重兵把守。

    伊莎贝拉没有客套,领着柴宗谊穿过殿堂,这修道院修得不伦不类,前半截还有点教堂的影子,后边则是庭院,实际上就是陈府东边半个院子,看房屋的规模,陈家不愧是徐州的土财主。

    “公子请,那位先生一直在做祷告。”偏进一个回廊,伊莎贝拉停在一处僻静耳房门口,低眉顺眼地跟柴宗谊说话,意思却是让他独自进去,几个随扈立刻警醒地看着她。

    柴宗谊虽然走到哪里都要带侍卫,不过料想伊莎贝拉绝计不敢害他,而且要招安一个疑似现代人的鬼佬,超前的对话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妙,而且里面就一个红胡子老头,以柴宗谊的身手也未必怕了,捏了捏随身携带的匕首,柴宗谊示意左右候着,径直推门进去了。

    看柴宗谊反手将木门关上,伊莎贝拉嘴角牵起一丝狡黠的微笑。

    房间不大,却很空旷,就像禅房,什么摆设都没有。地板上却铺着厚厚地毯子,只四处角落放着香炉,在微弱的烛光里氤氲着寥寥青烟,不知焚的什么,味道奇特,而这奇特的味道里还夹杂着淡淡香味,红胡子鬼佬可不会有这般香气。最可疑的是这房间中央竖立着一根漆过的竹竿,黑黝黝地光泽显得非常魅惑。

    女人低垂着头跪坐在柴宗谊面前,瀑布般的长发披散着没有挽髻,黑色的丝巾裹着香肩却又半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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