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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厢情愿要拿命赎罪,有没有想过我要不要这种赎罪?!”
“你不恨吗?”他做了那么可恶的事,又死不认错,他不恼吗?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兄弟多年,那副倔性子他哪里会不了解,口中说着“我很好,我不后悔”眼底却漫着深浓悲伤,落寞地好似在哭着说——对不起,是我错了,别生我气、别不理我
“我不是圣人,你说那种浑活,我能不生气吗?哪家兄弟没吵过嘴、闹过意见?呕呕你就死给我看,你哪来这么大脾气?”
“只是吵嘴?”他犯那样的弥天大错,在兄长眼里,只是吵嘴闹别扭,呕呕他就没事了吗?
“不然呢?长兄如父,你做错事,我当父兄的不担待,谁来担待?”
所以他还是他的弟弟,他还认他吗
眸眶一阵雾气聚拢,他哽着声,低低地喊。“哥”顿了顿,再喊。“大哥、大哥”
他从没有一刻,如此庆幸,今生有他,贪婪地一喊再喊。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失去喊这声大哥的资格了。
“倘有来生你若不嫌我性子别扭,咱们再当一世的手足,我会乖、会听你的话,当个好弟弟,不再教你烦恼操心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好,当然好!我们生在平凡人家,没那么计较,就没有是非恩怨,相互扶持,简单过日子就好。”
“好”这是哪门子苦情戏码啊两个大男人泪眼相对,惹得穆朝雨鼻头都要跟着泛酸了。
“我让雁回过来,好吗?”
“不要!”听到那个名字,慕容韬反应忽然无比激烈,也不晓得哪来的力道,抓得穆邑尘掌背都痛了“我不要、不要再见到她死也不要”
好不容易,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要割舍,他不要再送上一颗真心任人践踏、鄙视。
穆邑尘叹息。“你们怎会搞成这样?”竟弄得宁死不相见的地步。
“是我的错,我太强求大哥,我至今方知,原来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么苦、这么痛痛得、痛得”想剜去这颗有她的心,从此忘得干干净净。
她从来不曾懂过他,不要他的女人,他也不要了,即便是死,都不要她来坟头拈香。
接过妻子递来的巾子,拭着不断涌出嘴角的血红,穆邑尘看了难受,低问:“真没一句话要给给她?我会为你带到。”
要说什么?他想了又想,早已无话可说,真要他留些什么,他只希望,今生一断,来生、再来生生生世世,永远别再让他遇上她。
穆邑尘捎了信息到慕容庄,莫雁回接获后,一往一返,已是七日之后的事。
“家主说有急事相告?”
“别这么唤我,我早已不是慕容庄家主。”
“雁回心中,一生只视您为主。”
她死心眼,略也是,难怪要弄得惨烈收场。
“你多久没见到略了?”
莫雁回一顿,说不上确切时日。“半月有余吧。”
“他在哪儿,你知道吗?”
“不知。”大概又窝在哪个温柔乡了吧,看多了那人的荒唐行径,已懒得去探究。“家主何出此言?”
“没什么。”本还冀求她能有一丝丝在意,见她如此,也没什么好说了,感情一事,本就强求不得,何况略欺她在先,怎么样都理亏。
他自袖间取出一物,搁到她前桌面上。“这是他要我转交退还的。他说,既要断得干净,任何与你相关之物,都不该留。”
那是一只咧开灿笑的圆润男娃娃。
她怔怔然,与桌上男偶人的笑脸相对。
原来,那一夜是他。
“家主还有何吩咐?”
“没有了。”
她点点头。“那雁回先行一步。”起身,行礼告退前,想到什么,回眸一问:“他几时回庄?”
她没别的意思,只是既欲不相见,那么最好在他回来前,赶紧打点好一切事务,才好离去。
听出她话下之意,也不知是恼她无情还是怎地,虽说略有错在先,可至少一腔情真意切,连命都赔上了,换来这般冷颜相对,也难怪要往绝处去。
思及此,他不无讽刺地道:“不必费神,你永远见不着他了。”
“什么意思?”
“他死了,七日前。”
莫雁回一个没留神,拐着了桌沿,摇摇欲晃的瓷偶一倒,往地面上滚去,摔出一阵碎裂嗡鸣声。
“什、么?”她没听清楚,耳边还回绕着那瓷裂声,由一地的碎片,移向男人平静的面容。
应该听错了,如果、如果是她以为的那样,家主不该是这种神情。
“我说,他死了,我们谁也见不着他了。”
“是、是吗”耳畔嗡鸣声未退,脑子晕晕的,空空荡荡的心房,什么也感受不到,几近麻木。
“他、怎么会”上回见他,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会转眼便没了?
“你了解他多少?在你眼里,他就真是那种冷血弒兄而毫无感觉的人吗?他也悔,可他那性子,能说得出口吗?他是一天天喂着自己的毒,活活让深沉的愧悔给逼上绝路的。
“我一再告诉你,我不怪他,也不要你以此苛责,可你又听进去几分?你可知我为何不怪?他是对我下了药,却自己一刀往心口上捅来偿我,要我如何怪他?他受困自苦,无人能说,你懂吗?不,你不懂,你若懂,今日便不会是如此。”
“他呢?”胸口像堵着什么,沉闷得难受,她吸了吸气,又道:“葬了吗?在哪儿?”
“他不要我麻,说挖个坑埋了便是,无须灵堂法事,他也不想欠得更多,我若有空,去烧个香,陪他说说话就好。至于你,他要我转达数语——”
“什么?”她屏息,凝神细听。
“一世情绝,黄泉路上绝不相逢,来生为奴为畜,但求不识你莫雁回。”
“是吗”家主说得很明白了,都抵上命来与她了断,便不会再让她祭奠慕容略,教他九泉地下都不得安息。
既是如此,她也该识相。
她弯身一片片捡起瓷偶碎片。那偶人碎得相当彻底,细小碎片颇扎人,她耐着性子,一片片地拾,以后巾包起。
想起什么,她仰眸又问。“三年前,四月初七,宜兴茶园,是你或他?”
“是他。”
“来年正月十五,凉州灯会——”
“是他。”
“九月初三,邵家酒庄?”
“是他。”
“腊月——”
“是他,全都是他。”他叹道:“别再问了,若能让你心心念念,眷恋珍惜的记忆,那必然是他。雁回,我与你之间,界线清清楚楚,从来不曾模糊过,会以男人之心怜你爱你的,永远只会是他。”
会以男人之心怜你爱你的,永远只会是他
她低低地笑,也不晓得笑什么,愈笑,愈空洞,怎么也止不住。
“雁回?”
“或许你觉得,我待他太过无情,可他拥有完整的记忆,对我来说,他却只是一片空白,有的全是欺我辱我的片段,其余全是你,你要我对他有什么感觉?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与他共有的记忆竟有这么多,多得超乎我想象。
“你以为那一切,我无一丝眷恋吗?你以为,一个男人用尽心思的宠爱,我会无动于衷?可理智知晓是他,眼里心里看到的却是你,我连他不是你都认不出来,他仿得如此像,像得几乎要是另一个你了连我都分不清,那样的心动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你”穆邑尘讶然。
雁回并非无情,只是略,这是作茧自缚了。
能怪谁?谁都没有错,也或许说,谁都有错,任谁也无法免责。
“事已至此,再去深究已无意义,他放了你,你也放过自己,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要留在慕容庄还是离开,全都由你,横竖——那是非之地是与我兄弟俩无关了。”他将印信及金钥交付,转身返回内苑。
宗族里多得是经商长才,少了慕容韬,依然有慕容略撑持;走了慕容略,也还有人让它矗立不摇,谁当家、谁作主,又何妨?纵是江山易主,生活在都依然在过,况乎小小慕容庄?
这天下从来不会为谁而改变,这道理,他早早便懂了,如今的他,只想守住身边仅有的、在意的每一个人,守住他小小的幸福。
至少,在这平凡之家,双生子不会再是诅咒,更不会有分享与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