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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剑桥苦读的日子,日日埋首在浩如烟海的书海里,面对圣贤、大师,越学越心生惭愧。于是把在国内时种种不务正业的勾当统统抛到脑后,立志做一名不使康桥蒙羞的学者智者。
然而,在一个清凉澄澈的夜晚,我整理电脑硬盘,不经意地点开了一首已经多年未听的校园民谣,久违的木吉他如清泉般汩汩流淌出来,老狼朴素地歌咏着永远的青青校园。一股暖意从丹田涌上胸口,直冲眼眶。我以为我已忘记,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
我的高中时代清冽而奔狂。啃读大部头的西方哲学,争执李白杜甫孰强孰弱,比诗比文比填词谱曲。那时候真地不懂得人世艰难,一群少年肆意妄为,觉得天大地大,他人都虚度年华,唯有我们是在真真正正地拼了命生活。
那时,我们每个周日夜里躲在被窝里听音乐台的“校园民谣”听到一首好歌便攥紧了拳头,全身被冷汗浸得湿透,等不及第二天清早跑去学校跟大家分享。
那些个懒洋洋的冬日午后,我们像几只睡眼惺忪的小猫,趴在教室的窗前。稀薄的阳光洒进来,课桌上拖下短短长长的影子。最好的时光,几个人坐在阳光里头,有一搭无一搭地唱歌。大约是晶晶起的头吧,我们哼起那些个老掉牙的民谣。
风儿你在轻轻的吹
吹得那满园的花儿醉
风儿你要轻轻的吹
莫要吹落了我的红蔷薇
罗大佑那首蔷薇花的歌,曾被我们翻来覆去地唱起。
多少年后,我还记得我喜欢冬天。其实并不是现实里北京阴冷干燥的冬天,而是记忆深处高中时代那个光洁的剪影。阳光飘浮在身上,几个女孩子唱着歌谣,歌声既不哀伤,也不欢快,只是清净明澈。
我们听老狼苍凉又略显单薄的歌,会默默流泪。这些个悲伤,并不是真的悲伤。是淡淡的愁,为着暮春落英深秋枯叶,为着对酒欢歌提剑行侠,为着少年无知无畏的大感动大喜悦。
那时候我有一帮特别亲厚的朋友。
晶晶个子娇小,身上却有股能量,只要她在,一切就都活了起来。我需要由人牵引,火焰才能迸发,而她本身就是一座火山,不停地喷发,快乐也喷,悲伤也喷。这种巨大的力量,真让我喜欢。小筠我是未见其人,先睹其字,挂在学校走廊里的随笔范文,她写的是中秋月光,文字柔若春水,笔迹游若惊龙。我看得呆了,又是爱慕又是惭愧,心想这一定是个晶莹剔透的女孩子。后来一见,果然温婉可人,荡漾着一脸无辜的笑容。韵子是台湾借读生,清清瘦瘦,傲骨嶙峋。因为喜爱古代汉字的骨架,我拜她作学写繁体字的师傅。芳儿是市井繁华中的娇憨女儿,可是弹起钢琴、拉起大提琴,便庄重虔诚,如宗教祭祀的女侍。
高二的时候,我们爱上了话剧,于是开始了一段雷雨剧组的浩荡乾坤。晶晶性子爽直,挑头自荐演繁漪。小筠模样如邻家碧玉,活脱脱就是四凤。韵子目光凝沉幽静,总是含着淡淡忧愁,我拉着她的手惊喜万分,这该是侍萍啊!我抢着作了导演,可能是太有想俯仰全局、血脉贲张的欲望吧。周朴园、周萍父子则是请了年级里和我们最相亲近的两个执拗男孩来演。
那个把月我们打着话剧的旗号,在学校里兴风作浪。因为语文老师的默许,我们得以在课后时间随意占领年级教室,作为排练场地。后来通过和校方商议,跑到学校会堂的大舞台上排练。会堂关了,还不过瘾,就干脆在花园里接着排。暮色垂下来,我们顶着月亮、顶着星空大喊大叫。现在想想,那个年代,连老师都是可爱的理想主义者,一沾学生的热情,自己也沸腾起来。
演出当天,于我们几个是既豪迈又悲壮。所有披星戴月的辛苦,成败在此一举。现在想起来,那自然只是小孩子的游戏,演好了得人称许,演砸了也不过博人一笑。但那个时候,演出便是天大的事情,我们相互握手,竟有易水河畔、壮士一去不返的决绝。
平日排练时蓬头垢面的半大孩子,那一日盛装而至。晶晶穿上妈妈多年前的银丝缎子旗袍,脚踏一双珍珠白色半高跟鞋,款款走来,把我们都震惊了。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身旁的朋友已长成了婷婷少女。为了要跟晶晶扮的繁漪拉开年龄和身份的差距,小筠着圆口绸衫,湖绿色麻布散脚裤,两条乌黑的辫子搭在胸前。而韵子则是盘扣领的黑色真丝宽衫和雪白长裤,一枚黑发夹斜斜别在耳际,并不是人艺舞台上那个更贴近劳苦大众的造型,但自有我心中侍萍的高风亮骨。
演出的时候,我站在最后排,遥遥看着我们的戏轰轰烈烈。那已经不是曹禺的雷雨,那是我们酣畅淋漓的响雷暴雨。
话剧演出很成功,观众们兴高采烈,但剧组的人却脸上带着郁郁。年纪小小的我们,竟忽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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