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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夜还月朗星稀,子时过后,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银烛不放心,今晚虽不当她值夜,却还是披衣起身,轻手轻脚地查了一圈门窗是不是关严实了,有没有漏风的、潲雨的。见屋内团姐儿摊手摊脚地仰躺在榻上,睡的正香,未被雨声惊醒,便含笑给她掖了掖被角。
少倾,春雨敲窗的杂响中隐隐约约地夹了些许刺耳的磨砺声。阿团嘟嘟囔囔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银烛急匆匆地跨到南间,果然见团姐儿养的狐狸崽子上蹿下跳地拿爪子挠门,原本该在外间守夜的赤霞扎着手在周围游走,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焦急地驱赶着。
西厢南北两次间,北边是团姐儿的卧房,南边以一道菱花纹杉木格扇与正厅隔开,琴案、书桌一应俱全,待姐儿再大些便可以用起来了,现下那狐狸的笼子便放在南间里。
银烛柳眉倒竖,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地急道:“你不想活了!怎么把这畜生放出来!扰了姑娘安眠怎么好?”
“我……”赤霞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银烛捂住了嘴。
“嚷给谁听呢?低声!”见赤霞含着泪在她手底下点头,才松开她,问道:“怎么回事?”
赤霞呆头呆脑的,顿了顿才低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睡到一半听见声音过来,笼子门已经开了。”她指了指屋角铁制的围笼,迟疑道:“银烛姐姐,该不是它自个儿把门打开的吧?”
“哼,祖祖辈辈的偷鸡贼!”银烛厌恶地扫了那狐狸一眼,大耳似乎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不再挠门,而是退到琴案边,长毛大尾巴微微竖起,谨慎地盯着银烛。
屋内昏暗,只燃了一盏小小的烛灯,灯影摇曳,将两人一兽细长的影子打在粉墙上。银烛挽了挽袖子,对赤霞道:“行了,你回去守着姑娘吧,这边放着我来。”
后半夜斗狐狸斗得精疲力竭,天亮之后,银烛罕见地有些精神不振。
“你今儿怎么了?夜里睡得不好吗?”阿团眨巴着眼睛问银烛。她正捧着一碗切成一口大小的块状的果子当零嘴吃,同时口头指导流萤照她的意思缝制改良版的绣球。她提出给大耳缝个玩具球时,流萤最先献上的是用红绸黄线制的,合掌大小,里面装了黄豆,底部缀有十多条五彩穗带,漂亮极了。
大耳当时凑近看了看,忽然弓背跃起,并拢四爪,从高处直直地砸向绣球。结果绣球玲珑,滴溜溜地从它指缝间溜走了,倒是长长的穗带和它身上的毛纠缠在一起,抖都抖不掉。
郑晏倒在榻上哈哈大笑,阿团无奈,狐狸果然是狐狸,这是拿绣球当田鼠练捕猎了,指望它像狗一样顶球跑怕是没可能了。
大耳嘴里发出呜呜地叫声,凶狠地将五彩绣球咬了个稀巴烂。阿团便想着换个法子,改用软牛皮包棉花,做个足球大小的。
阿团问得平和,银烛见她没有责怪的意思,便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智斗狐狸的段子。
“……机灵得成精了,它就趴琴案底下眯缝着眼冲我咧嘴笑,吐小舌头,不躲不闪的,我还当它是累了呢,慢慢地朝它走过去,结果就……就踩到了……屎……”最后一个字像弹球似的从银烛嘴边溜出来。
银烛脸都绿了,一众丫鬟俱笑弯了腰,画屏捶着她的肩膀笑道:“我说今儿一大早你折腾什么呢,又打水又换衣的,感情是……哎哟,可乐死我了!”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云氏忙完了杂事,来西厢看阿团,小丫鬟们忙收了嘻嘻哈哈的笑声,向云氏行礼问安,只是眼角眉梢还止不住地弯着。
阿团乐不可支地向云氏复述:“说大耳呢!它可聪明啦!”
云氏含笑听她连比带划地讲,随手拿起簸箩中的皮球看了两眼,一只已经完工,是以若干五边形牛皮片缝成的圆球形,另一只尚未收口,露出里面软白的棉絮,用六张方形牛皮片缝成盒状大方块,八个角上各缀了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青蓝色碧玺珠。
云氏怎么看这碧玺珠怎么眼熟,一问之下才知,竟是从郑月璧出嫁那天,顺天府尹梁大人的夫人送的步摇上拆下来的。
阿团理直气壮地辩道:“那么长一根钗,比我脑袋还长,怎么戴得住。何况不当吃不当喝的,还不如拆了给大耳玩。”
“荒唐!”云氏脸色沉下来,觅松极有眼色,轻声招呼屋里的丫鬟婆子出去。画屏刚想开口代为求情,便被银烛悄悄掐了一把拦下了,两人都立在原地没动,见阿团点头,才随着出去,轻轻将门带上,却也不肯走远,一人一边守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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