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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赌气一般对自己说道,从心底往四肢百骸蔓延开去的酸涩沈重却令他更加难过。
身体里仿佛有一个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倒计时的部分却被遮掩住,偶尔露出的一点痕迹都显得惊心动魄。
年华一路飞奔,往刚刚逃出来的镇阳而去。
方君浩是万流使臣,又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年华现在身无长物,又是个通缉犯,自然没有办法私下里去见他。
若是他内力充足的时候还好,可此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元牧天他娘的那一顿打,年华只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完全没有办法驾御自如。他只能想出最蠢却最直接有效的法子,硬闯。
“请通知你家摄政王,就说我是他要找的同乡!”年华独自一人出现在守备森严的使臣别馆,硬着头皮向门前的侍卫说道。
那侍卫看年华一身朴素,倒没有给年华难堪,只向年华道:“公子请等着,我去通传。”年华呼了一口气,脱力地坐在门前台阶上。这里是后门,没有前门那么人来人往,除了目不斜视的守门侍卫,就是偶尔过路的几个路人。年华微微放下心来,不用一直提防着被元牧天的人当通缉犯抓起来。
那侍卫进去不久,里面便传出一阵脚步声。年华欣喜地抬头看去,想看看林立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但摄政王没有看到,却看到那领头的侍卫很是面熟,带着几个人正往自己这边冲过来。
年华一个机灵,起身勉强地运起轻功,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逃跑了。后面的人吵吵闹闹地不知道在叫些什么,却显而易见地有点气急败坏。
年华记起来那个侍卫是萧国的人,看样子是元牧天安排在别馆等他上勾的。他撇了撇嘴,心中泛起一丝疲惫的愤怒。
元牧天啊元牧天,我都已经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
“属下无能,没能将年将军带回来。请皇上责罚。”留守使臣别馆的侍卫跪在地上,一脸严肃地请罪。
元牧天摆着毛笔的手狠狠地一用力,一大团墨汁在纸面上晕开。
“他果然去找那个万流摄政王了?!”
“启禀皇上,年将军的确是说,他是摄政王的同乡”
“够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元牧天将笔扔在桌上,一脸不耐地道。
那侍卫迟疑了一下,又回禀道:“皇上,我们派人以保护摄政王的名义在使臣别馆驻扎,已经使得万流随行官员有所不满,不知皇上”
“那摄政王可有不满?”元牧天冷哼一声。
“那倒没有”
“那你们便继续保护摄政王!还有什么要说的?!”那侍卫忙应了,低着头退了出去。
元牧天拿起桌上一块玉佩。那是他赏赐给年华的,年华曾经非常喜欢,天天不离身地带着。这一次他出走却只带了一些银两,还有他那块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他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却一件没拿。
“年华啊年华,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元牧天轻轻地抚摸着玉身“朕早就知晓那方君浩醉翁之意不在酒,朕却真是没想到,他会为了朕的人不远万里从万流来萧国。年华,朕是不是把你养得太好了,竟惹来这种人的觊觎”***“王爷,年将军今日来过,我们未能赶在元牧天的人之前将他带给王爷,他被元牧天的人吓走了。”使臣别馆内,一名万流官员一脸懊恼地向方君浩说道。
方君浩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品着,微微一笑道:“无妨。本王也不想让年华如此憋屈地与本王相见。元牧天亏待他的事,本王打探得一清二楚,本王偏要让年华当着文武百官与天下人的面,与本王相认。这个脸面,本王必要替他讨回。”
那官员小心地问道:“不知王爷打算怎么做?”方君浩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不说这个了,小皇帝那边有没有消息。”
那官员一听这话,面上顿时显露一丝嫌恶,还是回道:“启禀王爷,皇上趁您不在,正好加快动作收缴您的势力。属下实在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如此替那乳臭未干的小子着想?王爷便是自立为王,在万流也是一呼百应,谁不知道没有王爷就没有如今的万流,偏偏那对母子还总把王爷看成洪水猛兽一般,属下实在替王爷不值。”
方君浩把玩着酒杯,面上露出一丝微笑:“那小家伙的确被害妄想严重了些,谁让他爹不成器,他又从小长于妇人之手呢,眼界太小实在不是他的过错。好了,你下去吧,本王要休息了。过两天还有要事,本王要将年小华风风光光地接回本王身边。”
那官员行礼退了,方君浩站在窗边,抬头望向熟悉又陌生的月球,低声笑道:“年华,我来带你回家了。你这总不让人省心的家伙,离开我可怎么活。”==大家要习惯看公告区的围脖框哦,有时候不能日更我会在里面通知的——
自从年华那一日被元牧天的人吓走之后,方君浩也派人去找过。只是年华不知道躲在了哪里,连元牧天的人也找不到,更不用说他这外来的客人。
方君浩索性放弃了自己去找。反正年华总是想见他的,他只要给他制造机会,年华总会再次出现的。
之后的十几天里,萧国上下的官员被这位万流国的摄政王折腾得够呛。这方君浩今天要去参观镇阳城的商业面貌,明天想要见识萧国的风俗人情,总也不得消停。
万流既是萧国皇帝有心交好的盟国,朝廷上下对这摄政王自然要隆重招待。摄政王那些堪堪算不上过分的要求,光是准备其中各种繁锁之事,就够各级官员忙个四脚朝天。
一连番热热闹闹的盛大庆典办过,镇阳城的城民们倒是结结实实地凑了好几天的热闹。
这边一场庙会刚刚结束,方君浩又提出想在城郊猎场让两国臣子一较高下。
凌青将方君浩的请求向元牧天禀报,元牧天放下手中的书卷沈吟了片刻。
凌青低首道:“皇上,不知道这方君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是万流的摄政王,就算打着两国通好的名义来使,那也是真心难测。我们何必事事依他。”元牧天冷哼一声道:“他放着万流国内的朝政不管,任那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接手他的势力,却只身一人跑来我萧国耍什么阴谋?!朕不是相信他的真心,朕是不相信鼎鼎大名的摄政王会这么蠢。他要玩,朕便陪他玩。朕倒要看看这位摄政王到底在图谋些什么?!”说到底,从未离开过萧国的年华和这个令他望而生厌的摄政王居然成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同乡,就够令元牧天思而不解,万分恼怒了。
元牧天一声号令下去,上上下下的官员忙活了五天,终于在第六日的时候,元牧天一般劲装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往城郊猎场。
方君浩倒也并不自大,规规矩矩地以使臣之礼跟在队伍之中,漫不经心地往道路两边拥挤的人群中瞅去,眼神所过之处尽是一片欢呼之声。
长龙一般的队伍中后部是几辆华丽的大车,其中较大的那一辆帘子掀开了一条缝,一双略长的丹凤眼向外面看了看,又隐在帘子之后。
“娘娘,是那万流的摄政王,一双眼睛四下乱看,惹得百姓欢呼连连。”福清向太后禀报道。
太后扶着额头,一脸不堪其扰的忧烦表情,略微不耐地道:“这摄政王也太没规矩了,这里是我大萧皇城,岂容他一个万流来使四处耀武扬威!”福清安抚道:“太后多虑了。这些天因为这摄政王的缘故,京城里热闹不断,百姓也不过是乐得凑这个热闹,岂是真的为他本人欢呼呢。”
“算了福清,你去看看德嘉公主吧,让她不要想着乱跑,让百姓看见成何体统。”太后闭上眼睛吩咐道。
福清低头应了,便下车向后面的几辆马车走去。
自从那年华的事情过后,皇帝虽然面上礼节还在,却总不如往常那般心无罅隙。太后终究是不愿意和皇帝就这样生分下去,她也不觉得一个年华就能让她从小养大的亲生儿子对她一直怨恨。
这一次去猎场围猎,少说也要去上三四天。太后便趁机说服皇帝,带上自己与德嘉也出来散散心。有几个妃子也以侍奉太后之名随驾前来。
自己,德嘉,皇帝的女人,皇帝的孩子,他们才是皇帝的家人。那年华又算得上什么?!
太后用丝绸的锦帕掩住嘴,轻咳了一声。
方君浩本想看一看年华在不在人群当中,只是他对来到这个时代后的年华的模样实在没有直观印象,这样找法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那些如同狂热追星族一般的百姓也实在让他招架不住,怎么此时民风如此彪悍,一个个的大闺女就能在街上对着男人花痴脸红了?!
方君浩收回视线。他知道自己这具皮囊的魅力,生就一副招蜂引蝶的体质,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视线的余光扫视到一个人影,却让方君浩微微一怔。再次看去,便看到那身影正是那天在侍卫营外面撞见的那个人,似乎是叫云枝。
那张脸方君浩无奈地微微摇头,无论看多少次,那张脸上出现那种畏缩柔顺的表情,都有十二万分的违和。而且年华竟然和他是认识的,似乎年华还处在保护者的地位,这到底是冥冥之中的巧合,还是一切自有定论万流摄政王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构思自己下一篇论文的大纲了。
这个世界纵有繁华三千,纵使爱恨离别都如同另一个时空一样有着切骨的真实,但他深刻地知道此时此地自己只是个过客。无论他是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也好,寂寂无名的平头百姓也好,他都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一丝一毫。在有无数可能和分枝的宇宙面前,任何人都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就在此刻,远在万流皇城的年轻皇帝刚刚收到心腹手下呈上的密报。摄政王原本布置在京城和周边的势力已经收缴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仍旧顽固抵抗的旧部,也已经完全不成气候,想要除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韩谨慢慢收起密报,年轻的脸上露出自负的笑容。一只纤纤素手搭上他的肩头,自己母后那张保养良好的脸上也微微地笑着,一脸欣慰地看着他。
韩谨看向萧国的方向,眯起双眼。
太傅啊太傅,等你从萧国风风光光地回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一文不值,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再笑得出来?!那副总是波澜不惊胜券在握的笑容,朕早已看得厌烦透了!
一直被方君浩的阴影笼罩着的少年天子终于扬眉吐气地掌握自己的朝堂和天下,并且盼望着不久后与那可恶的男人再见面的一天,必要将他所有的自信与自负全部打散!这个妄图染指他韩家天下的男人,只能得到这样的下场!
此时信心满满的年轻的万流皇帝却不知道,那个他等着看他一败涂地,看他狼狈地向自己俯首称臣的男人,从离开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打算回来。
***
元牧天带着人到了城郊猎场,例行仪式过后,元牧天朝远处群山虚放了一箭,便算是开始了。
为防两国人放暗箭,各人所发的箭矢都有独特的标志。方君浩拿上刻有虎头标志的箭壶,笑着向元牧天看了一眼,微一点头便扯紧马缰,向不远处的密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