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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没说出口的是其实他根本一夜未睡。
夜里送她回去后,待他返回石屋,安然躺在自己床榻上时,眼底心底浮现的净是她的身影,尤其她那如凄似诉的一笑,整夜盘旋在他脑海中,怎么也挥不掉、甩不开,胸口一阵莫名的冲动想见她以最快的速度见她。所以才会天一亮就让小清子前去“请”人。
“我习惯早起。”波澜不兴地回应。
“我习惯晚睡。”喝下香浓豆浆,他也一样面无表情。
怎么他在和她唱双簧吗?还是他真如所言那般?若真是,那话中意思是他根本还没上床睡觉吗?若真如此,那他就不是习惯“晚睡”而是习惯“早睡”才是。
轻浅瞅看一眼,任圆本想问他“请”她来作啥时,越原又突然开口了
“你不吃?”发觉她依然站着,没有坐下用早膳的打算,他不自禁地拧起眉头。“还是用过早饭了?”口吻有着深深的怀疑,不大相信她已经吃过。
“没胃口!”她早上向来是没啥食欲的。
“好歹吃一些!名儿有个圆字,人却这般单薄瘦弱,根本名不副实。”哼!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人都瘦得仿佛只要吹口大气就能将她刮走,竟然还敢说没胃口。越原两道浓眉瞬间打了好几个结。
这个人好生古怪!她吃不吃东西,干他何事?不由自主的,任圆又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坐下,吃!”见她一直没动作,越原沉声冷睨。
他霸道的喝令没有撩起向来冷然的任圆任何火气,有的只是再次投给他一记诡异目光,当下就随遇而安地在他对面落坐。
见她一坐下,越原脸色稍霁,没再说什么,直接倒了碗香气浓烈的豆浆送到她面前,同时还塞了一个白胖肉包子进纤白小手中。
怔然呆看手中热腾腾的肉包,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一个苍白小的小女孩哭闹着不肯喝葯,只吵着要吃肉包子,满脸慈祥的男人软声劝哄无效。隔了一天,小女孩面前出现了一笼冒着热气的扁包子一笼肉馅掺杂着浓烈葯味的包子。
呵肯定是男人连夜自制的。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做包子,形状不怎么好看,而且肉馅还有着淡淡的苦葯味儿,滋味实在不能说很好。但在男人去世后的这些年,那包含肉香与葯味的包子,竟成了小女孩最怀念的味道。
见她怔忡出神,不知是想到了啥伤心事,向来清冷眼眸中竟闪着哀伤的思慕之情,越原胸口猛地一紧,不知为何,极端不愿瞧她这般模样。
“肉包子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故意恶声恶气。
“是啊!是用来吃的。”轻声赞同,她缓缓咬了一口肉包,咀嚼后吞下,这才抬眸迎上他深黝宛如两潭黑水的眼眸,轻浅沉静地道:“你知道吗?我已经许多年不曾吃肉包子了。”
你知道吗?我已经许多年不曾吃肉包子了
她这话是啥意思?表明不喜欢吃肉包子吗?可她幽然死盯着肉包子的神情,实在不像,反倒像似被勾起无限思念
静坐在屋前的木椅上,越原无意识地以白布擦拭手上一把剑刃修长、折叠纹路变化有如一幅山水画,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湛亮光芒的长剑,若有所思的双眸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不远处,正与小清子坐在溪畔大石上垂钓的任圆。
“呃任姑娘,你有没有感觉一道要将人给灼出洞儿来的锐利目光,打从咱们坐在这儿钓鱼就一直紧盯不放?”悄悄偏头偷觑了眼石屋前的主子一眼,好巧不巧正好撞上越原猛地眉头一皱,小清子惊出一身冷汗,飞快转回头死命盯着手中钓竿,压低了嗓音悄问。
闻言,任圆不禁想叹气。她并非迟钝之人,当然感受到了那久久未曾稍离的灼热视线。只是就算知道,她又能如何?那位越大铸剑师“请”她来用完早膳后,便一声不吭地迳自拭剑,一把接着一把。而她纵然想回自己住处去,没他亲口答应放人,大概也离开不了,因而只能留在这儿和小清子一同钓鱼了。
唉到底他打算如何?难道让小清子“请”她来,真只为了瞧瞧她?真是古怪又诡异的男人!
见她默然不语,小清子忽然想到她是莫名其妙又被强请了来,应该是这儿三人当中最无辜的,当下只有尴尬直笑,不再多话。
两人又陷入沉默中,而身后那道目光依然锐利灼热许久后,向来活泼多话的小清子又憋不住了。
“任姑娘,你身子有没有哪儿不舒坦的?”机灵脑袋瓜悄悄倾到她耳边低问。
为什么他会这么问?奇怪瞅看一眼,任圆轻摇着螓首。
“没有?”小清子低声惊呼。“没有任何跌打损伤、内伤、外伤?”太奇怪了!依他以往经验,若主子从铸剑房出来,眼底蒙上癫狂之色,此时能闪多远就闪多远,若哪个倒楣人被他给抓到,总免不了会被拿来当作练武工具,好藉此发泄、发泄心中的沮丧。
昨儿个她被主子给抓走,虽然他小清子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可还是很有良心地担心她这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不知会被折腾成什么样。没料到今儿个去请她时,不但看起来完好如初,连现在问她,竟然也说没事!
敝了!主子转性了吗?还是还是主子对他小清子特别歹毒?抓别人就不会凌虐,碰上他就什么狠招都往他身上招呼?
饼分!饼分!饼分!主子就光会欺凌他而已!霎时间,小清子神情万分委屈,觉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悲惨的小仆了。
“为什么我该有伤?”不解反问,任圆不懂他为何瞬间显得可怜兮兮。
“因为”小清子正想把自己的委屈告状给她听,霍地,石屋前一道响亮声调打断了他。
“越公子,在下江南问剑山庄沈聿特以万两黄金恳请越公子割爱赐剑”
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小清子暗忖,与任圆两人不约而同齐转头朝石屋方向瞧去,就见一名约二十四、五岁的俊朗年轻人,满脸诚恳地站在屋前空地上,对神色漠然、文风不动的越原拱手致意。
“呵有好戏瞧了!”眯起笑眼,小清子心中可乐了。
问剑山庄?乍闻此名,任圆清灵眼眸闪过一丝诡异光彩。
就这样,两人心思迥异却有志一同地转身安坐在大石上,冷眼旁观前方石屋的状况。
另一边,木椅上的越原目中无人地兀自拭剑,根本不睬来人。
沈聿早知这闻名江湖、武功高强、铸冶兵刃一流的男人性格古怪、难讨好,倒也不以为意,谦和有礼地笑道:“越公子,在下心仪越公子铸剑之神技,但求你能割爱相让,在下定不亏待。”
烦人!江湖众人皆知他所铸之兵刃向来只送顺眼人,若瞧不顺心的人,就算捧着大把金银珠宝,他照样不看在眼里。可为何还是有一大堆人自以为是,开口、闭口就是要买他铸造的兵刃?哼!他精心打造的心血可不是能以金钱来论卖的。
越原拧眉,极端厌恶又有人来打搅,当下右臂一震,手中光芒湛亮的宝剑发出清亮龙吟。
“好剑!”被那高亢清亮剑啸吸引,沈聿俊目发出光彩,不由得脱口赞道。
运劲一旋,银白剑身在金黄阳光下划出漂亮炫目剑花,左掌抓来木桌上雕有九龙盘旋与各种奇花异草的剑鞘,越原连看也不看,瞬间收剑入鞘,随即入鞘的宝剑又被抛回本桌上。
视线无法自桌上宝剑转移,沈聿禁不住暗暗赞叹。此宝剑不仅剑刃锋利湛然、棱线分明,一看就是斩金断铁的神兵利器;就连剑鞘亦镶嵌复杂,雕饰繁复,简直已达艺术之臻。
“想要?”语调漫不经心,越原明知故问。
“若越公子能割爱,在下感激不尽。”以为他有赠剑之意,沈聿心中大喜,再说能让越原爱不释手、一再悉心擦拭的,肯定是宝剑中的宝剑,有机会能得到,他当然万分高兴。
“想得到它也简单。”嘴角勾起冷笑,他神色却显得意兴阑珊。“你刚说你是沈聿?可是问剑山庄的少庄主?”
“正是在下。”沈聿声调中有着深深的自豪,毕竟问剑山庄在江湖上可是势力庞大,享有盛名的山庄。
至于问剑山庄为何在江湖上如此有名气,这可要说起庄主沈驭风,也就是沈聿的爹亲,在道上中享有极高名望,是个人人称赞的仁义之士,备受江湖人士推崇,一手的“流风剑法”独步武林,鲜有对手。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与爱妻凤水潋的恩爱无人能比。
凤水潋当年被称为江湖第一美人,亦是武林中极为神秘的门派“玄梦宫”宫主,性情懈魅难测。可与沈驭风相恋后,不仅欢欢快喜地甘心下嫁,还为他生下了一对儿女。
听他对自己家世如此自傲,越原心中嗤笑,忽地扬声叫唤。“小清子!”
“来也!”一听主子唤人,小清子俏皮地对任圆眨了眨眼,随即足下运劲朝石屋方向射去,倏地便眼儿眯眯地安立在越原身旁,卖乖嘻笑。“主子,您有何吩咐?”
“你这毛头练剑的时间到了!”挑眉斜睨,他闲话家常般轻松。
“是!”小清子大声应答,笑眸湛亮如星,兴奋得一蹦一跳奔进石屋内。须臾之间,人又闪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柄亮晃晃的长剑“主子,这把剑可以吗?”
“这把剑适合女子来使,对你而言是轻了些,不过你才十六岁,本性机灵好动,倒也符合这柄剑轻敏、灵巧的特性,勉强用用吧!”瞄了一眼,越原虽不满意,倒也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听闻主子勉强合格的评语,小清子笑脸垮了下来。唉没想到他在铸剑房千挑万选,竟挑中了一把给女人使弄的,真是丢脸!
见他们主仆俩此番言语举动,沈聿满头雾水。“越公子,你这是?”
“只要你能在百招内拿下小清子,桌上那把剑就是你的。”不顾对方诧异,嗤声冷笑开出条件,越原不再多说,纵身飞掠直射溪畔大石,瞬间已安稳坐在任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