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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辆车终于卸完了,大家纷纷找地方坐下忙着擦汗喝水,萧子枚则是直接就躺到地上了,直到那账房喊他过去领钱,才勉强挣扎着爬起来。
喉咙里好像是着了火,腰像是要断了似的,肩膀处疼得钻心,两条腿木木的,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知觉,全身上下的骨头节儿也都生疼
一个下午,他挣了六文钱。
按照市价,一文钱可以买三个胡饼?或者一碗汤饼?
萧子枚没有心思去算了,他慢腾腾地换上衣服,把这六个铜板揣好,然后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走回家去。
回到家里又灌了一瓢水下肚,他才觉得好受些,晚饭却只吃了半个杂粮饼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母亲和文娘担心地问他是不是病了,他只能笑着解释说今天的课业太重,自己又用功,所以有点头疼,然后正好借着这个理由早早的就躺下了。
一觉到天亮,然后重复昨天的一切。
不知不觉几天过去,萧子枚觉得自己的忍耐力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浑身上下的疼痛都已经转化成了殇软无力,似乎连抬一下胳膊都必须要用足全身的力气。
因为太过疲累,他在课堂上会睡着,县学里的先生每次都会把他叫起来狠狠地打上几戒尺,手心里一直红通通的,像是被什么蜂子给蛰了,一碰就是钻心的疼。
因为太过疲累,每天太阳落山的时候回到家里,母亲周氏和文娘的脸上总是写满了担心,这个时侯萧子枚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安慰她们
这些他觉得都没什么,他只是担心自己随时会垮下来,所以,越是到了这个最要紧的关头,他越是咬紧了牙关,拼命地干活。
力工们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光着膀子的读书人,更没见过像他这样干活的,甚至可以说,他这已经不是在干活了,是在玩命。
不过也因为这个,大家倒是都刻意的跟他亲近了起来,即便他的脚步再怎么踉跄,脚下再怎么虚浮,大口喘气的样子再怎么狼狈,也没人会去笑话他了。
吧完了活儿大家都坐着喝水歇息等着领钱的时候,会有不少人主动的跟他攀谈,萧子枚虽然累,还是硬撑着跟大家说话闲聊,不知不觉的便熟络了起来。
他觉得这些天来就数今天自己最拼命,但是却挣了五文钱,没办法,实在是没力气了,干活的速度奇慢无比,好像这个身体在此前积攒了十九年的劲儿,已经在前几天被用得差不多了,到了今天,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萧子枚叹口气,照例把钱放好了跟大家道个别,然后便拖着灌了铅一般的双腿慢慢往家里走。
罢走进巷子里,远远地就看见文娘正站在门口往这边瞧,她看见萧子枚之后冲他笑一笑摆了摆手,却并没过来,反而一转身进了家。
“这小丫头!”萧子枚笑笑,最近两天他实在是累得了不得,回来强打着精神吃点饭然后躺倒就睡,几乎都没什么心情看她一眼,到了今天,累虽然是很累,但是现在看见她,倒觉得脑子好像突然清明起来了似的。
临进门之前,她又把全身上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这件襕衫上没沾土,自己身上也没有丝毫可以露馅的痕迹,这才尽量地迈起欢快的步子进了家门。
晚饭早就做得了,就等着他呢。
其实这几天萧子枚都很饿,但是却总也吃不下饭去,今天更是如此。尽管这样,洗了手脸坐下来之后,他还是带着笑容摸起了一块杂粮饼。
唐代以饼为主食,当然了,萧子枚家里是吃不起细面的,他们家一般每年吃七八个月的杂粮饼子,剩下几个月吃黑面饼子。
就这个生活水平,跟左邻右舍相比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长安城里也多得是贫民。
文娘突然站起来伸手把他手里的饼子抢过去,笑着说:“等着,今天有好吃的给你!”
“好吃的?什么好吃的?”萧子枚纳闷地问。
这时候周氏已经拿笼布托着一个大碗走进来,一股浓郁的肉香也随之扑鼻而来。
她把碗放到萧子枚面前,萧子枚看了不由得一愣“这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