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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掩嘴轻笑,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鄙视。
喝!今儿个心血来潮,想说趁“寻芳阁”尚未开张接客前,先出来挑些胭脂花粉,没料到才挑完脂粉、正想回去好生梳妆打扮迎接恩客,却在回程中遇上了让她心怀怨恨的人,这下子不好生讥讽一番怎能甘心。
一见有外人注意,宫素心反射性地垂首以发遮面,避免他人瞧见自己脸庞。可这举动却让李红月误以为她因自卑而躲藏,心下不免更加快意几分。
“呵呵那张脸再怎么躲还是吓人啊!何不就干脆抬起来让大家瞧清楚,也好适应随时会有丑如夜叉的姑娘在金陵城内活动。”恶毒的言语一句句吐出,引得许多路人好奇伫足,以为发生啥事了?
感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群聚集,那一双双好奇目光如针般落在她身上,宫素心心中一紧,沉默低调地悄悄移步躲在舒仲身后,想避开众人对她的注目。
虽知她真实面貌并不丑怪,而且还清丽妍美无比,也隐约可以猜测出她闪避人群的注目并非自卑,而是另有至今他还不清楚的原因。但听闻李红月这般恶毒嘲笑,舒仲还是极为不悦愤怒,只觉心口怒焰滔天,恨不得缝了那女人的臭嘴。若非他有不打女人的原则,早就一拳将她打歪去喘着了。
“红月姑娘,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瞄了眼她袒胸露背的薄纱衣裳,尽管心底怒火贲张,依然端起人畜无害的笑脸。“有句话儿在下老早就想说了,不知红月姑娘听不听得入耳?”
经过上次教训,李红月知晓他嘴舌犀利,是以戒备地瞪着他,倒是现场有不少好事民众曾亲眼目睹或听闻街头巷尾的流言,知道两人前些日子在口舌上有所斗气,这会儿舒仲才起个头,许多人便全神贯注等着他有何惊人之语?
啊——这语调与他准备算计管菜刀他们时一模一样!相处时日越久,宫素心已能多少摸出舒仲的表里不一,心中有底他接下来大概也不会有啥好话了,甚至可能还让人极为难堪。
想到这里,她连忙拉拉他衣衫,细声低语。“舒掌柜,咱们走吧!那些话我不介意的。”唉!舒掌柜的舌是淬过毒的,连那三个顽劣份子有时都会被气得半死了,更何况是这个花魁姑娘,真不知她能不能抵挡得了?看来还是快快离开是非之地,免得等会儿有人活活给气死那可就不好了。
偏首睨视身后低垂的小头颅,舒仲眼底净是无奈与宠溺之意。这妮子心肠未免也太善良了点,人家都欺到她头上来了,她还这般宽宏大量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有回应,宫素心不禁好奇地抬起螓首
“啊”一双深沉复杂的瞳眸猛然映入眼睑,吓了她一大跳,随即又想到自己惊吓的表情好像有些不礼貌,一抹怯生生的笑容在酡红脸蛋上悄悄绽放,素手主动握住黝黑大掌。“我们走吧!”老实说,她有些心喜于他的维护。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他呢!垂眸凝睇掌心中的小手,舒仲胸口一紧,心情莫名大好,笑笑地以另一手揉揉她乌亮黑发,不忍违背她息事宁人的意愿。
“确实不需和牛鬼蛇神斗气,咱们走!”爽朗微笑,牵着她自顾自地突破团团围住的群众潇洒走人。
这、这两人是怎回事?先是旁若无人地含情脉脉互视,然后又甩头走人,他们到底有没有把她、李红月放在眼里啊?还有、还有,他说的牛鬼蛇神是啥意思?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从没被人忽略得这般彻底,向来骄傲的李红月霎时间火冒三丈,忍不住朝渐行渐远的两条身影尖声叫骂,其状宛如泼妇骂街,完全失了堂堂花魁风范。
“别想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你们把话给我说清楚”张牙舞爪的行径将原本漂亮的容颜完全扭曲变形。
这女人是怎样?难得一次善心大发地放过她,她还不识趣的来讨骂捱?舒仲忽地顿足,危险地眯起眼睛缓缓地转身
原本闹烘烘的围观群众在瞧见他难看神色的冷脸时,一股无形压力排山倒海般压得众人瞬间静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连向来高傲的李红月也被惊吓住,到嘴边的咒骂硬生生地又给吞下肚去。
“舒掌柜”
侧头迎见她担忧神色,舒仲顽皮地眨眨眼,轻声黠笑。“放心!我不会太恶劣的。”待再次抬头面对众人,已是一脸云淡风清的舒爽笑容,朗声道:“各位乡亲,拜托哪个善心人士将那只呱呱叫的脱毛老母鸡逮回去炖汤喝了呗,在下将感激不尽,日后上‘返璞楼’用餐,终生有折扣优待。”
此话一出,轰然大笑声震天,人人笑得前俯后仰,只因他那句脱毛老母鸡形容得真好。瞧!那前空后露、遮掩不了多少身子的轻衫薄纱不像脱毛的母鸡不然还像啥?
“你、你舒仲,你太过分了!”当街被嘲笑的屈辱让李红月气怒交心,恨不得撕了害她难堪的两人。
“好说!”拱手作揖,舒仲万分谦虚却又为难的模样。唉!他已经从闪过脑海里数十句犀利字眼中,挑了句最无杀伤力的了,没想到她还不满意。
“你”再次败于他的口舌下,李红月神色难看得吓人,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暗暗掀唇冷笑,舒仲懒得再与她夹缠,迳自揽着宫素心转身就走,怡然自得的消失在街旁转角处。
“舒仲,这份耻辱总有一天我会全数奉还的!”一口恶气实在吞咽不下,李红月在众多诧异的目光下,不顾形象地尖声捂下狠话。
气呼呼的冲开围观人群,不时还可以听到尖锐的喝骂。随着她一路的推挤疾行,顿时将原本井然有序的街头搞得鸡飞狗跳,引起了一场小騒动,没人注意到街道的另一端有群人数不少的马车缓缓驶近,正因这场小騒动而被阻碍无法前行。
“怎么回事?”突来的静止让精致豪华的马车内响起冷然邪魅的嗓音,低沉平稳的声调无半分情感。
冷淡到无情绪起伏的嗓音乍响,几名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护卫皆忍不住打心底窜出寒颤,有种莫名的惧意。老实说,这种感觉从小姐失踪后便与日俱增,却叫人说不上来是怎回事?
其实大伙儿都隐约察觉到了,最近少爷越来越是古怪。以往的少爷虽然性子冷峻严肃,但言谈间多少还是有些人味儿,亦不失为一个好主子。但自从小姐失去踪影后,他有时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般,常让人瞧了不寒而栗。
倒不是说他面貌有所不同或是行事有所异常,事实上他依然俊逸如前、行为举止仍然沉稳而内敛,但那双眼该怎么说呢?
啊!对了!应该说本该是深沉淡漠的眼眸转成妖魅异常,阴闇眸光流转着诡谲光彩,浑身散发邪媚气流,像是随时会探出魔爪将人拖入地狱深渊般,让伴随他身边的人有种忍不住想脱逃的冲动。
尤其随着南下金陵寻人时日愈久,他身上令人恶寒的鬼魅之气出现的越频繁且久久不散,直至这两日,那股诡邪一直在他周身流转,不曾再消逝恢复成大伙儿以往所熟悉的主子模样。
唉!若非知道不可能,他们这些做下属的都要怀疑起主子是不是教人给易容顶替了?
“属下这就去探个明白。”一名大汉主动挺身回覆,眨眼间已没入人群中探查去了。
马车内,邪魅黑眸隐讳难测。“有小姐消息吗?”
另一名负责留守金陵城附近寻人的大汉向前恭敬道:“爷,前些日子当有两位妇人来报,说是见过貌似小姐画像的姑娘在金陵城内走动,不过”顿了顿,他有点迟疑,心下难免惊惶,毕竟他们今日才和南下的少爷一伙人会合,一时尚未能适应变异后的主子。再说耗费这么些时日,唯一称得上线索的消息,其实也不大可靠,这怎不叫他们心虚呢?
“不过?”微沉不带半分怒责的嗓音,却叫众汉子几乎要软了腿。
“是”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硬着头皮续道:“不过妇人描述的姑娘在脸上有着大片青黑胎记,恐怕应非是小姐本人才是”
“胎记?”沉沉低笑显得讥讽异常“小姐并非是傻子,只要稍稍巧手易容,要十个八个胎记又有何难。”
大汉一窒,无语回答。
是啊!大伙儿找人找昏头了,怎么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呢?不过令人纳闷的是,向来温顺和气的小姐怎会好端端地说失踪就失踪,若说是被歹人给绑了去,却也不见有人来要求付赎款。而当日客栈房间内亦无挣扎抵抗的痕迹,整齐干净得就像是没人睡过似的,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小姐自己悄悄离去。
再说听主子言下之意,好似早已知晓小姐是特意抛下众人隐匿行迹的。可是小姐没道理要这么做啊!疑惑地搔搔头,大汉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受够了下属的无能,魅惑音调转为犀利无情。“传下去,用尽一切方法、人力也要将那名姑娘找出来。”
“是!”大汉汗涔涔地退下。
精巧、奢华的马车内,沉思的脸庞扬起了剑眉,阴闇黑眸流转着异彩。冷凝的心开始躁动,冰凉的血渐渐***,他知道心中牵挂的人儿就在附近、就在这金陵城内。相连的血脉,自幼相依扶持的情感使得两人的心灵有着玄妙的牵引,向来只有她才能引发他心潮的波动啊!
轻轻地,一抹难以形容言明的笑纹在薄唇间漾开,魔性眼眸缓缓合上
素心啊!为兄寻你来了,可别再躲着我
正当妖魅脸庞益发惑人时,尖锐扰人的吵杂怒骂声却越来越近,引得男人再次睁开魔性黑眸,透过特制的竹帘朝车窗外淡淡一扫,而这不经心的一瞥却让他勾起危险诱人的轻笑。
虽说只有眉梢间那么一丁点儿的微不足道的相似,但就当作打发无聊时的劣质替代品来玩玩好了。以指轻触薄唇,他淡漠瞧着怒冲冲从马车旁急行而去的女子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内。
未久,他懒洋洋地轻缓说道:“可有人知道方才那名气冲冲离去的姑娘是何人?”
恰巧前去探问发生何事而引起騒动的护卫正好回来,听闻主子的问话,马上给了回覆。“是名满金陵、号称第一花魁的‘寻芳阁’李红月姑娘。”
“原来是勾栏院的姑娘,这倒省了我不少事。”若有所思的诡谲一笑,他垂下眼睑,巧妙遮蔽了眸底乍现的炽亮魔邪之气,下了道令人错愕的命令。“今晚夜宿‘寻芳阁’。”
偷偷觑了眼被紧握在蒲扇大掌中的素白小手,宫素心低垂的粉脸早已羞红一片,胸口如小鹿乱窜般怦怦地跳个不停,芳心深处更有股被人温柔呵护的感动,让她忍不住想哭又想笑
记忆中,只有那有着血缘至亲的兄长这般待她、保护她,只是只是那都将成为往事,再也追不回了
“怎么了?”瞧她怔忡出神,舒仲不禁探问。
“没、没什么!”从层层叠叠的回忆中回神,一抬脸就对上他关心的眼神,宫素心不禁眼眶微红,岑寂了许久,最终却只能挤出三个字。“谢谢你。”
闻言,舒仲脚下步伐顿止,隐含深意地凝睇着她。“谢什么?”
“呃谢谢你方才所作的一切。”她说错啥么了吗?为何舒掌柜要这般古怪地瞅着她瞧?被他顿止的身形骇了一跳,宫素心不得不也停下脚步,神色中净是疑惑。
静默无语,一双利眼勾魂也似直觑着她,瞅得她脸红心跳、手足无措,舒仲这才暗自叹了口气,唇畔却仍噙着轻浅笑意,打哑谜地道:“这谢字我先暂且收下了,不过我期待咱两人之间不需言谢的那天到来。”
这话是啥意思?她是真心感激的,为何舒掌柜好似有些儿不大欢快?以为自己惹他不悦,宫素心神情显得局促不安。
这妮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光瞧她神色,舒仲便知她又不知钻到哪个牛角尖去了,心下不免好笑,宠溺意味甚重地揉乱她一头乌发。
“晚了,该回去了。”话落,迳自转身走人。
无法跟上他情绪上的快速转换,宫素心傻愣傻愣地瞧那斯文、飘逸的的背影渐走渐远。
“怎么了?”走了好一段路,发觉她没跟上来,舒仲回身笑问,白牙灿灿。
“没、没事!”远远瞧他悠然笑脸,在渐形昏暗的暮色下更显耀眼夺目,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口不自禁的漏跳了好几拍,直到看见他剑眉斜挑,似乎在问:没事还杵着发呆干么?她这才转醒发觉自己出神了许久,搞不好方才毫无姑娘家矜持地直盯着人瞧的景象,都落入他眼底了。
想到这里,她尴尬地酡红着娇颜迈开纤足忽地,一阵不属于盛夏的刺骨冷风莫名卷起,刮得她不得不缓下步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怪风忽来即去,霎那间又消失无踪,除了散乱的乌发可证明它曾唐突佳人外,几乎要让人怀疑方才它不曾莅临过这条小巷道。
“冷吗?”快步来到她跟前,舒仲脱下外衫为她披上,摇头纳闷不已。“好生古怪的寒风,就偏要来扰人”
感受到衣衫里属于他的温暖体温,宫素心无意识地抓紧襟口,正想道谢,不经意抬眼却瞧见位于他身后、那片原本还泼洒着金黄色彩的苍穹,不知何时已被向晚的第一抹深浓黑蓝给悄悄染指。
一股莫名的惊惶与不安无来由地袭上心头,总觉得似乎有啥事要发生似的,这让她不自觉地微蹙起两道形状美好的柳眉,心下揣测难宁
这妮子当真不对劲!瞧她,又出神了!舒仲放不下心地出手探向雪白额际,深怕她被自己感染到风寒咦!没发烧啊!
“啊?”被那掌心内所传来的温热所唤回神,宫素心先是吓了一大跳,随即对上他隐含担忧的瞳眸,体贴细腻的她马上明白他心中所思,连忙温婉轻声道:“我没事的,只是一时失神罢了。”
“嗯。”轻轻应了声,舒仲并不相信她的藉口,嘴上却也不追问,反正他早就发觉这妮子不如表面般单纯,不过这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呵呵有些珍宝是得慢慢地敲开一层层保护壳,才能一窥其真面目的,而他将会是最有耐心的开凿工。
以为自己成功瞒过他,宫素心佯装无事轻笑。“咱们该回家去了,管大厨他们肯定准备了一桌酒菜等着咱们回去用呢!”话声未完,她已急急的迈出步伐先行,有种想逃避他探索目光的心虚。
回家?她已经把“返璞楼”当家了吗?
听闻她那下意识的脱口之言,舒仲心情大好,以一种三分悠闲七分闲晃的姿态,不疾不徐地跟在她那略显匆忙的纤细背影后,轻松悠游地踏上回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