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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的杯子出其不意砸到纪语凝脚边,茶汁溅了她一身,谢嫣厉声道:“跪下!”
纪语凝被杯子砸中就已失了分寸,跪在香炉边双肩瑟瑟发抖。
“你身为儿媳推脱到这个时候才来向太后请安是为不孝,身为嫔妃妄想穿正红是为不义,你既嫁过来就算大宣人却还身着周国宫装是为不忠!安城公主,今日连太后也护不了你,你出了长生殿还是向陛下亲自告罪为上策。”
殷祇舍不得纪语凝受一点委屈,纪语凝孤身前去殷祇那里领罚,必会毫发无损地回来,以后再劝说使她打开心结也不会太难。
太后十分满意谢嫣的处置,肃容严苛俯视抖如筛糠的纪语凝:“皇贵妃说得是,纪妃你必须顺从。再者,哀家也懂你们周国太子的手段,你姓纪不姓聂,一看就不是出身周国皇室的公主,若你在大宣安分守己好好服侍陛下,哀家不会为难你,但你哪日欲牝鸡司晨谋害陛下与皇贵妃,哀家豁出命也要寻你的仇!”
纪语凝嘴唇苍白如纸,抬眼看向谢嫣叩了三叩,用生硬的大宣官话跪求道:“贱妾不知贵人是皇贵妃娘娘,怠慢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她复又膝行至太后身旁,“初入大宣皇宫,妾未有大宣衣裙可穿,这才穿了忌讳的旧衣惹太后生气,贱妾自当去陛下处告罪。”
她说得诚恳动情,谢嫣却捕捉到她眼底尽力掩藏的那抹怨毒。
这位原女主的智商是个难得在线的。
念着谢嫣所说之理,太后自知还需留她一命,冷哼一声不甚了了:“再有下次定施以重罚,陛下亦救不了你。”
纪语凝领着从大周带来的侍女楚楚步伐惊慌出了长生殿,等跨出殿门外的甬道后惊惧消散,情绪迅速被阴冷取代。
楚楚责怪她道:“娘娘硬是拖到这个时候来长生殿,不仅不能见到陛下还连累奴婢一顿折辱。没有陆皇贵妃从中插手,今日只怕又要在辛楣殿里苦守一夜。”
“陆……嫣然,”那个满身贵气的刁蛮少女在纪语凝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左想右想心中更是意难平,她不再理身后喋喋不休的楚楚,疾趋至殷祇寝殿一探究竟。
太监代她传话,两扇殷红似血不知染了多少无辜鲜血的殿门在她眼前缓缓打开。
纪语凝迈过门槛,咬了咬牙将自己的衣襟敞得更开。
她袖口微微一动,一个瓷瓶落入她手心,她死死攥紧瓷瓶瓶身,高呼一口气一头栽了进去。
绕过几进挂满珠玉帘子的月洞门便是御书房,纪语凝孤注一掷冲进去时,忽听里头有低沉醇厚的声音似不满道:“你怎么来了?”
几个负责加炭的丫头连声应承,手上的动作更加麻利。
印惜抱臂忍了半晌,心不甘情不愿又道:“再挑半篓炭,给那位送去。”
第二日天色依旧尚未放晴,今年冬日出奇地冷,竟还下起大雪,各家各户都需取暖,柴火木炭之类的物什一时尤为稀缺。
一车车炭火从北地拉过来,抵达柳州身价已然翻了几倍,谢府是柳州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自不会在意这点多余的银子,近日令他们阖府上下头疼不已的乃是另一桩事。
谢府掌管中聩的正房太太许氏合上管事送来的一摞账本,扭头问一旁恭恭敬敬侍立的管家:“老爷还未回府?”
“老爷回府已有一刻,眼下正跟人在正厅议事……”
“议事就议事,你吞吞吐吐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又是怎么一回事?”许氏有些不悦地搁下手里滚烫的雨前龙井,食指点着桌案,眼皮抬也不抬唤一边的印惜添凉水:“那野丫头的亲事还没定下?”
管事不敢隐瞒,拱手禀告:“老爷在正厅与人议的就是大小姐的婚事。”
许氏嫁入谢府做续弦做了五年,也忍了先夫人留下来的野丫头五年,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少爷小姐们都是金贵的主子,哪里受得了那贱丫头的拖累戕害,她大喜过望险些摔了茶盏:“说的哪家?是不是差了我们谢府不少的破落户?”
管事沉默须臾,深深低头作揖。
“……是京城的谢家本家亲自来说的亲。”
许氏目眦欲裂。
谢氏一族乃当朝独属第一的名门望族,世代享受皇族荫庇,子孙后福泽绵延,香火不绝。
谢家本家是谢氏几百年留下来的唯一嫡系,谢氏流传的古籍珍宝爵位全数由他们执掌,忠心耿耿报效历代帝王,从无贰心,深受圣上宠信,在京城百年是屹立不倒的唯一豪族。
他们在柳州的这一脉百十年前曾是谢家本家的二房,老太爷是谢家主母的庶长子,因不愿埋没于一众庶子庶女中,过了而立之年便从京城谢氏本家迁居到柳州经商,自老太爷病故,他们这些晚辈同本家也再无什么人情往来。今日突然上门给偏支嫡女说亲,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许氏越想越是妒火中烧,披上石鼠皮斗篷领着几个丫鬟匆匆赶去正厅。
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雪,雪沙纷纷扬扬飘入抄手回廊,印惜担心主子受寒,殷勤地撑伞替许氏挡住四周乱溅的雪花。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