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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又说:“那可不能让芹儿操劳,我看这样罢,把家宴的事交给惜儿、渝儿、嫣儿去做罢。”
宋香芹忙说:“不碍事的,我也想为老夫人尽点孝心。”
老夫人说:“不可,你养好身子,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是孝心了。不许你操心。她们有不懂的事情再问你罢。惜儿她们虽然没料理过什么大事,平日里也帮着料理些家事,素雪尽力帮着点,奶奶、小姐们有什么没想到的提着些。”
宋香芹虽有点不愿,也只得应了。素雪也点头称是。
接着老夫人分了工,孟惜荷负责总管,渝儿负责每日巡查各处,别吃酒、聚赌闹事,嫣儿负责一些女客们用品的采买收管。
嫣儿对老夫人撒娇说:“料理家事让二嫂嫂、渝儿姐姐就好了,我陪着老太太吧。”
老夫人道:“胡说,你也不小了,也要学着些,别闹了,就这样罢。”
嫣儿只好答应了。
突然,周金薇笑道:“老太太,您忘记了还有个人也是料理过家宴的呢。”
老夫人问:“哦?是谁?”
周金薇笑了笑,眼睛里闪着亮光,像一只狐狸,道:“燕奶奶呀。三年前那次家宴,可不就是燕奶奶料理厨房吗?”
老夫人想了一下,笑道:“是这样的,我倒忘了,也罢,信飞,你料理厨房吧。你大奶奶和两个小姐都是没料理过大的家宴的,多个人帮着些也好。”
我刚要回答。有人在旁边拉了我一下,我偏头看了下,是馨月,她满脸焦急,轻轻对我摇了摇头。
我一愣,回道:“媳妇未经过事,只怕料理不清,让夫人、奶奶失望,倒是请烦别人吧。”
老夫人道:“她们几个又何曾经过什么事,不过是里头照管照管,有什么事只管问你奶奶和素雪,就这样定了罢。”
我也就应了是。
一时向众人宣布了由宁大奶奶、渝儿、嫣儿、燕奶奶管事之事,又吩咐众人不要见奶奶、小姐们年轻不经事就轻视了,出了错定然不饶之类的话。
众人忙回了些不敢,怎敢轻视了奶奶、小姐,定做好工作之类的表忠心、表决心、表信心的话。
一时老夫人道乏了,都散了罢。渐渐都散了。
一路上,馨月一直嘟嘟嘴。回到院子后,馨月又焦急又气愤地说:“周姨娘这贱妇”
我奇怪地问:“让我们管事不是给我们权力吗?你怎么还气?”
馨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道:“奶奶,你怎么忘记了,三年前你刚做新妇嫁过佟府不久,就被那起姨娘、婆子想给你个下马威,唆怼着让你在家宴上料理厨房,明里是说该让你学着管管家,暗里是知道你年纪小,没经过事,性子又好,让你管事也好拣着你欺负。结果那次厨房那些用具被人偷了不少,食材被滥领冒领不够用,还是后来求救燕府偷偷补了上去,花了不少银子。家宴上菜式也跟不上,早的早了,迟的迟了,好在离燕府近,从燕府派了人来料理,才勉强应付过去。如今燕府没落离京了,你再找谁帮你去?”
纤云也在旁边猛点头,肯定馨月的说法。
我想了想,对她们说:“所以呀,我们来制定个计划,别让历史再重演。”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当天晚上,我们去拜访了荣大奶奶,一是恭喜她,说些让她保养好身体之类的,二是请教素雪,厨房掌管事项、人员设置等等问题。
素雪虽然有点惊异,还是一一个我解答了。
我道了谢回到我住的院子,连夜和和馨月、纤云开了个小会议,拿出以前工作做工作计划的劲。制定料理厨房事务的工作方案和应急预案。
工作方案和应急预案这两个词就让馨月、纤云愣了半响,我解释了一会才让她们明白。她们问我哪里学来哪些奇怪的词。我说,从书里看来的呀,你们不看书,自然就不知道了。
她们不认字,也不知道我说的真还是假,也就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我向厨房管事拿了家宴的菜式列表,又要了厨房各类人等花名册。吩咐传厨房人等午后二时在藕香阁小议事厅会面。
午后,我在厅里等了一会,只有个叫景慧的媳妇来了,我叫她在旁边坐了,一边聊天。发现她说话很是爽快,不亢不卑的,人也精明,不竟对她留了点心。
又等了半天,还是再没有人来。馨月又派小丫头去催了一遍。
再等了半天,馨月在厅里和门口之间来来回回几十次,脖子越伸越长,脸色越来越青。
我笑道:“馨月别伸了,再伸你的身高又要长一寸了,可惜长的只有脖子,都快赶上碧玉湖里的乌龟了。”
景慧噗哧一笑。馨月没好气地瞪我一眼,继续她的伸展运动。
又派小丫头催了一遍,终于稀稀落落的有人来了,我一一对了她们的名字认了人。
如此反复几次后,除了相当于中层领导干部的一个管事林大娘称病没来,和一人外出办事了没来外,其他的人都来了。
林大娘是管领菜物原料的。昨日我还见她在园子里说笑,这明显是托词了。
我吩咐馨月:“叫个人去看看林大娘病情如何。”
馨月应了,派人去了。
我对着花名册,一一叫她们的名字,认了人和个人分工。
认完后,那些婆子丫头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或者站或者坐,闲聊着,说笑着。
一会后,一个小丫头回来了,对我说:“林大娘说,受了劳累,又遇风寒,病重,怕没个十天、八天好不了。”
我笑道:“那就请林大娘好好休息吧。只是这里也缺不了人,她一个月不来咱们也不能一个月啥东西也不能领吧。林大娘年龄也大了,也该多修养修养,再做管事只怕再累着,加重病情倒是我们不体恤下情了。景慧嫂子,你和柳四儿一起去林大娘那里拿对牌,今后领菜物的管事就你做吧。就说我吩咐的,请林大娘安心静养,养好身子再来,就去照管仓库吧,那活儿清闲,最适合养身子了。”
厨房经常要支领菜物,做领菜管事能捞不少油水,特别是宴席期间,主人家常有赏赐给管事们,是个肥差。而照管仓库呢,没有油水还责任大,一旦领了东西对不上数,受责罚事小,有时怪罪下来还要赔偿。
我这决定一出,厅外哪些婆子都没料到我会这样做,一时都愣住了,一会有人忍不住低语几句,有幸灾乐祸的,有冷淡的,但眼里都有了敬畏之色。
我又吩咐:“馨月,拿几吊钱,一并让丫头去药房领点药品、补品给林大娘吧。”
景慧一怔,道了谢,应了,和柳四儿一起出去了。
一会,景慧和柳四儿回来,说:“林大娘不肯交出对牌。”
我笑道:“这是什么话,佟府也不是林大娘家的,对牌想交就交,想留就留,想是我微言轻,起不了作用罢,叫素雪派几个人去,把林大娘的对牌取回来。”
我转而对厅里众人说:“竟然老夫人托了我管事,先向你们道声乏了。我年轻不更事,又什么错的也请大娘、姐姐们担待些。只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若任谁的不守规矩,说我没用理不清事小,在外人面前失了府里面子事大。从今日起,一应事均按府里规矩办理。谁要是不守,别怪我管不得谁是有脸面的,一律清白处理。比如今日大娘、姐姐们都忙,小丫头也可能没传清楚,迟了也就算了,从明日起只要再有误的,一律打二十板。今天大家站着半天也乏了,且先各自去忙吧。明日早饭后,再来藕香阁听候派工吧。”
于是大家散了。
不久,素雪亲自把对牌取了来,笑道:“这群人也太不像样了,转拣性子好的欺负,也该整顿整顿了。”
我把对牌交与景慧,她自去忙去。
晚上,我和馨月、纤云分析了下,按照原来各人分工又连夜制定了一份明细分工任务表。
第二天请安时,玮夫人问我:“昨日你为何让人取了林大娘的对牌?可是她有出错之处?”
我答道:“昨天请许大夫为林大娘瞧了下,林大娘操劳过度,又加上撞了风,重病不起,只怕十天、八天起不了床,因此我让丫鬟带几吊钱和一些药材给她,吩咐她好好修养,她年龄也大了,待她回来后换个清闲的活儿,也算是我们体恤下情。”
老夫人答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会体恤下情。”
我看着老夫人,她眼神清明,仿佛一切都明白,这个老太太,这府里的事都瞒不过她,她也知道下人们的刁蛮,专挑软柿子捏,她在为我们这群新管家撑腰。我心里一宽,松了口气,也对老太太多了几分好感。
玮夫人附和地微笑着点点头。
请安出来后,我看到嫣儿在前面回廊里,几个婆子拿着单子在回话。嫣儿接过单子扫了一眼,不耐烦地说:“各位大娘算好了就是了,听琴,你和她们去领牌子,让她们去领银子吧。”说完把单子递了过去。
我看到那几个婆子眼睛闪着喜悦和贪婪的光芒,努力压抑着窃笑,但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地在努力地表达着主人真实的心声:狂喜。
我心里一寒,忙走过去拉住嫣儿说:“二姑娘,你还是看下罢。”
嫣儿一皱眉,很不耐烦地说:“燕嫂子想管事,就拿去看吧。”说完把几张单子往我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我紧走几步,拉住她问:“嫣儿,你可知道老夫人为何要你管家?”
嫣儿虽然不耐烦,还是停了下脚步,看着我。
我接着说:“老夫人对你一向言听计从,为何这次却拂了你的意,偏要你管家?你已经十六岁了,也到了快出阁的年岁,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门当户对的自然也是名门世家,哪一个没有一个大家业。嫁过去了就要靠你自己了,你现在不学着管家,以后出阁了是要拱手把家业送给其他妻妾管理,处处受她们压制呢,还是你管个家却料理不清,处处受丫鬟、婆子们压制?现在在府里什么事都有人帮你做,什么事都有老夫人、夫人做主,但你能一辈子呆在老夫人、夫人的庇佑之下生活吗?出阁了你还要请老夫人、夫人过去帮你管家呢?有一句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凡事不愿意操心,现在是没有什么难事儿,但你能一辈子都当小孩儿吗?老夫人、夫人能护你一辈子吗?将来没人可帮你时,你又该怎么办?”
这些是她从未想过的。一番话说下来,把个嫣儿听怔了,眼神茫然地看着我。
我抓起她的手,把那几张单子放到她手里,说:“现在,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