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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冷静’瞬间被扯破了一个缝隙。怒火轰然涌上,再难压制:“你以为你是谁?!”
他缓缓地站起身,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都令人倍感压抑,冷冷地目光盯着宋轩龙,年轻的脸孔线条逐渐冷硬,无形的气势再无保留地从他的身上发散出来,隐隐地扩散着,室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绷。
宋轩龙脸上怒色一闪,却又随即变成轻微的惊讶,微微站直身子、目光谨慎地在慕龙泉身上扫视着,头一次认真端详起这个年轻人——实际年龄已近古稀、见多识广的他突然感到自己可能轻视了眼前这个在资料中极端普通的年轻男孩,那令人惊讶的气势绝非虚张声势,而是只有真正手握实力的人才能散发出来的对自己力量的自信。
“你刚才说‘力量’。是不是?”
慕龙泉的手上无声无息地开始积聚天地元气,嘴角缓缓上提,露出了一个充满不驯意味地笑容:“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力量,但是我想,你应该了解一下,我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他的身形仿佛在原地突然晃了一下,随即手中出现了原本握在宋轩龙手中的酒杯,后者迷惑地在原地呆愣片刻才猛然醒悟,惊讶地摊开空空如也的手掌,抬起头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到咽喉一阵异样的凉意和液体流淌感,骇然伸手摸去。
一道浅红色的红酒痕迹从他的喉结下方水平延伸开去,在边沿缓缓地坠出几条颜色更浅的竖条纹,遽然望去,宛如被割喉者的致命伤痕。
“‘力量’,也分很多种的。”
慕龙泉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却在门口处又站住了,左手随意地贴着豪华的防盗门一挥,坚硬的钢铁无声无息地留下五条数厘米深的痕迹:“不要把你自己摆得太高!”
看着手指上犹带着体温的紫红色酒液,宋轩龙的脸色骤然变得死一样苍白。
“怎么了?”
看着默不作声推门而入的慕龙泉,正在‘冰峰’上欣赏风光的派普西眯起了三角小眼,打个响指遣散了梦境虫之后出声询问。这个不成材的学徒身上低气压如此之明显、厚重,令它想要装没看见也做不到。
“没什么。”
慕龙泉吐出一口浊气,借着整理衣领的动作避开了派普西的视线:“一点小事情,心情受点影响罢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接近夜晚,他带着怒火匆匆离开了宋轩龙的住处之后,一路靠双脚走了回来,路上想了很多,心情也终于勉强平静,刚开始时还有些想找乔蓓蓓把事情,说清楚,的想法,然而渐渐地,那种稍微带点酸涩的怒火都化成了叹息和无力——自己和乔蓓蓓那种不清不楚、莫名其妙的关系算什么,勉强给个定义,也不过就是“性伙伴”罢了,有什么权力去找她?无论如何得假设,笨拙而传统的自己和冷静而前卫的乔蓓蓓都不会有任何结果,甚至自己如果没有成妖的话,连一点交集都不会有——为了这样一件事情‘争风吃醋’,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蠢笨到家。
算了,就这样结束了吧。
“小事情?”
派普西的大嘴翘起一个弧度,似乎颇为有趣地盯着慕龙泉,三角小眼中红光微微闪烁:“不错,有进步啊!你也终于开始能沉住气了。”
虽然失去了读取慕龙泉内心的能力,但是它好歹也在人世间混了几千年,眼光老辣、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慕龙泉确实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而不是那种赌气的‘没事’。
“人总是要成长地”慕龙泉自嘲地一笑,随即把目光投向优哉地躺在沙滩椅上的派普西。嘴角微微上挑:“——而且跟着你这种从里到外都‘黑’透了的师傅,我要是还不尽快‘成长’,迟早给你玩死!”
用鬼魅般的身手向宋轩龙示威之后,他心中的负面情绪已经发泄了一些,特别是一想起自己离开时宋轩龙那惨白到如同尸体一般的脸色,心情顿时就又变好了不少——无论他怎么有权有势,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而已,在‘妖’的面前不值一提。
啊那些工人怕是要失望了。
慕龙泉正在翘起的嘴角微微滞了一下,随即露出个无奈的表情,然而顺着这个方向思考。另一个可能性却令他皱起了眉头——他今天一时压抑不住愤怒。狂放而张扬地痛快宣泄了一把,宋轩龙对自己显然是无可奈何地,然而他会不会把这股戾气撒在乔蓓蓓头上?能号称‘黑手龙’的人绝不会是心慈手软的善男信女
虽然自己都感觉有点蠢。然而他就是被教育成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啊!
慕龙泉叹了口气,伸出右手速度飞快地划了一个魔法阵,带着玄秘的光芒重重地在墙上一敲,随着他口中低沉的咒语,一只细小的红色忙鬼谨慎地从魔法阵的图案中探出头来,以古怪的音节和他交流了几句之后,欢天喜地地从他手上拿走了一个葡萄大小的光球,隐入墙壁消失。
派普西三角小眼眯着,小爪慢慢地搔着不知是肚皮还是下巴的地方,悠然自得地以看戏一样地目光关注着慕龙泉的举动。看见慕龙泉的目光扫了过来、口唇欲动似乎想要解释什么,立即抬起小爪摇了摇:“我只是你‘生意’上的领路人,你自己的生活,自己处理就好,只要不影响生意,随便你怎么做都无所谓。”
还是有点稚嫩么。
看着慕龙泉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派普西点燃一支硕大的雪茄,在烟雾缭绕中微笑。虽然他的成长是看得见的,却依然有着不成熟的方面。特别是在女人这方面就笨得可以,大概是仅有以前青稚的一点经验的缘故吧,简直看得人忍不住要摇头叹气。
虽然失去了读心的能力,不过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一个单纯的少年逐渐成长,倒也蛮有趣的只是光是看着未免有点无聊要不要推上一把?唔,这次的拍卖会好像就有个不错的机会
徐徐地吐出那满肚子香醇的雾气,派普西的脸上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邪恶’的表情,盯着正在和彩腹梦境虫头领嬉玩的慕龙泉,肚皮上的大嘴渐渐地咧开,露出尖尖地獠牙。
“别玩了,过来说正经事。”
它向着慕龙泉招了招小爪,等慕龙泉走近之后,啪地一甩尾巴,瞬间给他换上了一身衣服,却并不是先前的那身标准行头,而是一袭柔软整洁的月白色袈裟,不知什么料子制成的,看起来非常的朴素却又有气质,面料上仿佛有一层极淡的光芒隐约流动,一眼就知道不是凡品,在右手的衣袖上分布着七个杂色的点,也隐隐构成一种玄秘的结构——
“咦?”慕龙泉先前还以为派普西给自己换上了‘标准行头’,看都没看一眼,行走之间却觉出了异样,往自己身上打量了几眼之后,挑起一边眉毛盯着派普西静静地等待一个解释。
“伪装、伪装而已。”
派普西笑得非常灿烂,再打了个响指,伊格德拉修收到信号,全部钻入了慕龙泉的体内,顿时露出一个很光滑的干净秃头,同时在体内操纵根系运动。瞬间就令慕龙泉的脸判若两人:“我们要打探得东西、准备出售的东西都是些非常‘咬手’的玩意儿,你总不想被人盯上、从此永无宁日甚至丢了小命吧?至少也会影响以后做生意么所以一个临时的假身份是很必要的,正好你刚刚获得了不少的佛力,不利用一下岂不是浪费了?”
“随你吧。”
慕龙泉摸了摸自己突然变得‘手感极佳’的头顶,无奈地叹息一声,心里却暗暗地又提起了两分精神——既然派普西笑得这么‘善良无害’,那还是事事小心为妙!
“这几个垃圾我已经给你改良过了,虽然材料实在是匮乏、没有多少进步,至少已经够撑撑场面。”派普西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慕龙泉的那四个魔偶,递了过去:“以前这几个垃圾的强度都是名副其实的‘纸糊的’,现在至少能挡住一枚肩扛式导弹了,我亲自做的实验——还有,把你口袋中的货物清理清理,传送要按质量花费妖力的——这个你戴上。”
它又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古香古色的佛珠手链,主体是十颗汉白玉一样材质的圆珠,上面雕刻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佛像,隐约有微弱的佛力在丝线之间流淌,一种淡淡的檀香味不知从何处散发出来。如同实质一般萦绕在空中久久不散:“这是我最喜欢的收藏品之一。1000年前你们的老祖宗制作的法器精品,里面内嵌了一些佛家的小法门,只要你输入一些能量就可以轻松启动。用来配合你伪装身份再合适不过。”
“不要租金?!”
慕龙泉接过那精美的手链,欣赏了一会之后冲着派普西挑起一边眉毛。
“都这么熟了,这次就免了吧!”派普西亲热地拍了拍慕龙泉的头顶,顺便惬意地抚摸了几下,享受一下那舒适的‘爪’感:“现在时间不太充裕,等到了拍卖会地地点你再熟悉一下吧我选择这样一个身份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这次拍卖会的客户里面有个非常合适我们那些烫手‘东西’的群体,你这样一个身份也有利于接近他们。”
“和尚的身份有利于接近?那是什么群体?”
慕龙泉的表情变得古怪,开始有点担心自己这趟旅程,而这么一分心。他就忘记了告诉派普西之前在宋轩龙家中发生的异状,而且直到他迈进派普西事先绘好的魔法阵中,也始终没有想得起来,记忆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墙,一到这里就会悄然地改变方向。
“对了,我忘记给你说了,”操纵着大批魔法符号的派普西突然又开口,戏谑地目光盯住慕龙泉光滑的头顶:“当和尚要有个法号,我已经在你们的历代高僧名录里面给你挑了最常用的两个字凑出了一个。希望你能喜欢,嘿嘿嘿”“是什么?”
慕龙泉面无表情地问。
“——‘真圆’!”
‘黑莓山脉’并不是如昆仑一样的异时空,而是地球附近平行空间中不知名星系里自然环境与地球很相仿的一颗行星,其实并没有山脉,而是一个个巨大的环形盆地,据说是因为远古时期战争的原因造成了它命不符实的地貌,整个星球盆地所占面积极其广阔,其中容纳了大大小小地数万个湖泊,风景秀丽,湿润多雨——其实就算它是穷山恶水也不要紧,毕竟它所处的位置很好,是亚空间最稳定的地域之一,如果把浩瀚难测的亚空间比作大海的话,那么‘黑莓山脉’就是一个稳妥的岛屿,有着无数天然良港,通行容易、逃跑也容易,也因此大部分普通等级的生意以及地下交易就发生在此处,时间一长就形成了一些惯例,比如近期就要举行的拍卖会以及顺便附带举行的‘地下拍卖会’,无数平日里努力低头打拼的低等神仙、妖魔无不摩拳擦掌,尽出其珍,欲在这次拍卖会上或者一举发家、或者买到合心意的东西,实力更上一层楼,而许多身份高高在上的‘存在’也会派出各自的代表甚至亲自出马,来搜刮一些别人不识的被埋没宝物——不过他们更主要的目的,还是那些不会公开出售的来历不明的东西,这些东西只有他们这样身份地位的才不会有顾虑,既不怕失主找上门来,也不担心会被人黑吃黑,相对于它们的价值来说价格又便宜得几乎等于白送多好的事啊!
而对于‘黑莓山脉’的本地居民来说,从今天开始的整整八天时间则是一个重要的节日,不但可以轻松的赚到一笔住宿费、听到许多新奇的传说、见到许多新鲜的事物,而且如果走运遇到哪个倒霉的家伙被人暗算了,还可以在尸体上划拉划拉,有一笔小小的横财可发。万一中大奖找到什么暗藏的红货、黑货,那就是瞬间的地狱到天堂啊!
所以,在古老传送阵旁边占到了一席之地的一名本地人‘阿喷’,一直在细致地观察着这些陆续到来的奇异生命,努力地从各种蛛丝马迹猜测着他们所要出卖商品的价值,以便日后‘关注’。
‘阿喷’是他的外号,起因于他每次吐出开叉的舌头探测气味的时候都要顺便喷出一些唾沫来,因为实在是太形象了,所以几乎就成为了他的名字,真正的名字反而知道地人不多。
他今天从很早就已经在这里守着,很可惜,一直也没见到什么值得让他留意的人。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更像旅行者身份的家伙。即使有几个看起来是来参加拍卖会的,不是看起来就惹不起;就是一幅穷酸样子、看起来就没什么好东西的。
唉,今天算了吧!阿喷有点意兴阑珊地吐了一下开叉的舌头。令身前的空气充满了飞沫,随即挪动自己粗短的腿爬起身来准备走人,然而收回的舌尖上却突然捕捉到了一种异样的味道,如同铁链一般绊住了他的动作——这是什么味道?
阿喷疑惑地把身子转回来,四只眼睛一起乱扫,舌头也伴着唾沫星子不断地急速喷吐,试图寻找这奇异味道的来源,并且很快就找到了——在这大型传送阵的其中一个出口处,一名穿着奇异衣服的客人正在走出传送阵,步子迈得非常慢。看起来和本地人的外形差不多,只不过身躯、四肢要长一些,脸上只有一对并列的眼睛,而没有头颅两侧的另外一对眼睛,那种奇异的香味就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仿佛是一种植物精油的味道,却更加绵长平和——已经经历过一届拍卖会、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阿喷从外形上知道这是个‘人类’,并且还知道这是个‘僧人’,也是所谓的修行者的一种,顿时失去了继续观察的兴趣。
这算是最没油水的目标了——阿喷失望地向地面吐了一口口水,再次转身准备离开——‘僧人’一般来说只买不卖,而且实力都非常之强,等待的时候也都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住处打坐冥想,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下手的机会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当然,是对那些想对他们下手的人来说。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的脚步再次被凝固了,一阵轻微的金属磨擦声传入他灵敏的听觉,顿时令他竖起了耳朵,霍然转头。
那名年轻的僧人正站在魔法阵的出口处,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阿喷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那叫做‘诵经’——他的双手则笼在宽大的袖子里,那一阵阵轻微的金属磨擦声音正是从这里传出。
这是个行家。
阿喷给这个特殊的来客定了性质。用轻微的稀有金属摩擦声引来耳目比较聪颖的本地人、从而获得一些高质量情报是跑过很多拍卖会的熟客才会使用的伎俩,他也为这样的老客服务过数次,不但报酬给得很好,而且这些人身上一般都有些不错的东西,值得全程关注——有一次阿喷‘打扫战场’的时候就从一个客户的尸体上获得了一件隐藏在体内的宝物,很是卖了点价钱。
决定了,这次就盯着这‘僧人’好了,如果他真的有好东西,即使他很强大不会死,也会有些贪心的人来送死——当然同归于尽、两边都死光是最好的结局。
阿喷急速地吐了几下舌头,迈动短短的粗腿向着那闭目而立的僧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