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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李亚子本来有这个想法,怎奈何被李存璋死死摁住不让他去啊。
幻想中,此战该是他李亚子亲帅五百精骑踹营,在十万敌军中杀他个七进七出,杀得血流成河,大破梁兵,逆转乾坤……
咳,将来写史书,定要这般写才成。
想着,李存勖就不自觉地去看身侧不远的史官。但见这厮左手持卷,右手捻笔,正在审视殿中,那笔尖几次欲落又起,也不知在想什么。看到自己瞧他,那官儿还将目迎来,向他挤了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
晋王心念大动,回头得跟这厮聊聊,让这厮把故事写漂亮一点。
“阿兄。”李存勖道:“有何计较?”
李嗣源蹙眉道:“若只有灵丘一路不难。卢龙欲破忻、代亦不易,我可遣精骑出雁门关,至云中,与之周旋。
草草月余,辽王何德何能便令诸部归心?沙陀是我本族,吐浑,嘿,李嗣恩等皆吐浑贵人,我部亦有大小郎君不少。迂回至辽军侧后,卢龙若来,我等往来自如,可战便战,不可战便走,伺机而动,总能抓住战机。
奈何易定还有个义武军。发兵云代,需用全力。一旦义武军来袭,掳掠镇中倒也罢了,若彼击我后背……
这个迂回代北之法,其实李存璋也想到了。
都是积年老武夫,以强击弱,以众凌寡,避实击虚,都刻在骨子里的。
用兵的难处,实际在于众寡易辨,强弱难分。
比如这次潞州一战,就可说是以寡击众的典范。汴兵虽众却是疲兵,十分稀松,晋军岁寡,却是新锐之兵。嗯,再加上一点运气。问题是,哪怕汴兵已是疲兵了,但人家人多,还藏在墙后头,你敢不敢赌?
这次是赌对了,下次呢?人家会不会挖个坑等你跳。
比如,此刻面对辽贼,都知道北面有李大郎,东边有郑二郎,可是先拿谁开刀?这个决心怎么下?敢不敢下?
对于义武军,李存璋认真考虑了半晌,又觉着李横冲有点过滤了。道:“定州过山或走飞狐道,或走蒲yīn道,出来也在蔚州。至多与李可汗会兵。只要忻、代不失,又如何击我侧后?”
卢龙、义武过来,不论是飞狐还是蒲阴陉,过来都在蔚州那边,只要卡住口子,郑老二飞过来么?
李嗣源眉梢一挑,道:“亦可走井陉。”
……
“亦可走井陉。”
义武镇节堂,李三在一块硕大的沙盘前,举着根长杆子指指戳戳。
这是他令人按照地图制作,山高谷地,道路城池,基本位置相差不大。
怎样西进,此刻也是郑大帅要糟心的事情。
李崇武一路侃侃而谈,道:“我军入井陉,自定州出发,到井陉东口,二百余里,一日可至。只要动作快,王镕来不及反应,出去就到晋阳城下。
李存勖北上,必以精骑。
今代北已在我手,晋阳至多万骑。这些兵走了,剩下晋阳那些个步军怕个蛋,一鼓可下。若晋阳空虚,我军便取晋阳,断其根本。若晋阳防备森严,则我绕城北进,寻机击李存勖背后。
山西,哦不,河东地形就是个南北纵贯一串谷地,李存勖也没有多少选择。
硬打灵丘不可能,他只能到草原去寻求战机,拼着镇里打烂不管。
反正若不能击破我军,他还有什么前途?”
说到这里,一众听讲的将官们均露出会心的微笑。
以石击卵打顺风仗,谁都愿意。
最近跟汴军打,是越打越不顺手,人家就摆明了人多欺负你,关键这帮孙子骑兵也上来了,一点道理不讲。做蛋的日子不好过呐,一不留神,咔,就碎啦。
这把能欺负一把河东找找自信,老少爷们都很开怀。
升了职的老马匪春风得意,笑呵呵道:“晋兵么,也就那样。汉军很水,也就胡骑能打。咱万多人杀过去,撞见李存勖那厮,硬碰硬也不鸟他。”
郑大帅治军,继承了卢龙镇铁甲洪流的风格,在甲骑具装方面很有执念。这些年下来,他一路经营一路攒,如今卢八哥手下一千二百骑,有八百具装。
此中很托了张铁匠的福,水碓搞起来后,打下不少马甲。山北几个牧场品质大爆发,五尺四五的壮马出了不少,有力地保障了卢哥的战斗力。
尤其河东的甲骑很神奇,特别喜欢用短枪,才一丈出头,有的甚至不足一丈,为的是兼顾骑射。丈八两丈的大枪抱在怀里,还想开弓?那不是说传奇了。薛阿檀就喜欢用短枪,遇上耍骑弓的轻骑很占便宜,可是遇上卢八哥这样的猛男,就不够看了。
当然,也可能有短枪好练的原因。
总之,在汴兵面前,因为人家也是用丈八两丈长的骑枪,别管谁的技术高,要命是对面人多呀,八哥很难找到机会发挥。突大阵?算了吧。这伙子老汴兵,都不用看蔡将军那几千亡命徒,就是牛犇这几千人,卢哥也得绕路走。
到了河东,嘿嘿,正好拿他们开刀。
“河东地形不错。”老卢指指史怀仙,“十三郎,届时我在后头站好,你去将敌骑引来,咔!”一记手刀劈下,“杀他个人仰马翻鸟朝天,哈哈。”
史十三有点脸黑。刚来义武找不到定位,彷徨过一阵子,好么,现在有定位了,诱敌。这帮老货都说他魏博兵干这个在行,妈的,都是上次在潞州惹得祸。
然而……嗯,史将军仔细想想,自己还真就是干这个顺手。
玩骑射?他倒是弓马娴熟,手下技艺也都不差,可是骑射累呀。那一圈一圈跑,还要骑马还要放箭的。前次打汴兵,你看看王义、兀里海他们,一趟一趟,一轮一轮,畜牲跑得快要脱力,人比马还累,最后下地,一个个都打摆子了,那腿肚子抖的。
至于突阵么?
搞个偷袭,比如之前打李存信,又或者遇上拉稀的羸兵,他十三郎也能猛如虎。但你让他如卢八那样,跟着老黑几千人突对面十几万人的大阵,再说是胡儿不经杀,他十三爷也没那份勇气。
更要命的是,就算他史十三有勇气,可是手下这帮弟兄们呢?届时会不会把老史仍在前头自己跑了,这他娘的很难说啊。
行吧,诱敌这不也是门手艺么。
河东兵楞,好弄。
史怀仙在心中为自己下了决心。
好人刘三道:“是否跟王镕打个招呼?直接过境不大妥贴吧。”
井陉的东口在成德境内,要走井陉,就要借道。现在每年义武要从成德买不少粮食,或囤或卖,两边做得生意不少。王大帅只想左右逢源过日子,天天在榻上都忙不过来,根本没心思惹事。刘三哥的兴趣是和气生财做买卖,对于过境不打个招呼,刘掌柜感觉不大合适,怕影响双方合作。
对刘三这种态度,郑爷一向很看不过眼,咧着黑嘴道:“打个屁。爷爷过路是瞧得起那厮,敢聒噪,回来抢他娘地。”之前在镇州城下一战,郑大帅彻底把成德军看遍了,只要不爬城头填人命,王镕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郭大侠应是很欣赏郑大帅的这股气魄,端着圆脸在旁默默点头。
郑守义左瞧右看,道:“老王,此次你留下看家罢。”
这是郑爷首次要留下他,老马匪顿时有些慌:“头儿,怎么不带我?”
郑大帅抚着老伙计的肩,语重心长道:“不能总让牛将军看家罢。”说得边上老牛十分得意。黑爷在老马匪脸旁耳语道,“过几日保定军会过来,那帮杀才,牛犇这厮指使得动么?”
“啊。”
保定军要过来,王义没有听说啊。当着人前他也不好多语,便做出一副领命的姿态,心里却想,会后得跟郑哥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