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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怀明弘向乐以珍讨要到了那条汗巾子,便天天系在腰上,也不换下来。别人倒是管不着他腰上系着什么,老太太和沈夫人见了,都奇怪地问他:“你腰上系的那是什么?抽抽巴巴的,你屋里的丫头都懒惫成这样了吗?就让你系着这东西见人?”
怀明弘伸手撂起汗巾的一角,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地回答道:“不关丫头的事,我自己喜欢这条汗巾子,这颜色很适合我,这料子系在身上也很舒服。”
沈夫人皱起眉头道:“你喜欢这颜色这料子,让你屋的丫头去库房领一匹,送到裁衣房好好做几条象样儿的不成吗?你这条是谁的手艺?这东西给街上挑担的货郎,人家兴许都不肯系呢。”
怀明弘“嘿嘿”笑两声:“男人用的东西,不必那么挑剔,一条汗巾子而已,也要娘来操心吗?有这功夫您不如多诵几声佛,保佑奶奶和您自己福泰安康,我就是系草绳子,心里也是高兴的。”
沈夫人被他说乐了,向老太太笑道:“老太太你瞧,媳妇还没娶回家呢,就开始嫌弃我这个为娘的罗嗦了!他爱系什么系什么吧,等来年娶了妻,自会有人管束着他。”
怀明弘听沈夫人提起那位郭小姐,赶紧拿眼去瞧乐以珍,后者倒是满脸的恼意,可惜不是因为他的未婚妻。只见乐以珍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腰上的汗巾子,恨不能将自己的眼神化为利钩,将那汗巾的系结钩开才好!
怀明弘趁人不注意,冲着她促狭地咧了一下嘴,心底却有一丝失落瞬间划过。
说笑之间,这汗巾子的事就算是遮过去了,谁也没有留意大丫头冬儿的脸色,就如夏日雷雨前的天空,阴得都能拧出水来了。那巾子别人不识得,她可是亲眼在乐以珍屋里见过的。她自己精工细绣的锦帕,投送无着,被当成无主物件儿给人包了伤口。可乐以珍粗针大线缝出来这种不成样子的东西,却被怀明弘当宝贝一样系在腰上。她心里就象吃下了春天刚长出来的山楂果子,又酸又涩。
中午老太太歇午觉的时候,乐以珍回西厢的小院儿,就看到冬儿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盯着脚前的一只铜盆出神。她悄悄地走过去一看,铜盆里的半盆清水之上,飘浮着那条被怀明弘拿来给她包了手的锦帕,那素色的帕子浸上了她伤口的血渍,斑斑点点,已经洗不掉了。
乐以珍见冬儿盯住那帕子,满眼的忧伤,不免有些心疼她,又因为那帕子是给自己裹了伤口,心里有些愧疚。她蹲到冬儿面前,轻轻地唤一声:“冬儿姐姐!”
冬儿浑身一震,含在眼眶里的两汪晶晶亮的液体瞬间滴落,“咚”地两声轻响,在铜盆里的清水面上溅开几圈小涟漪,水面上的帕子也微微地荡了几荡。
“珍儿…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冬儿在乐以珍面前,也不隐瞒自己的情绪,吸了两下鼻子,问乐以珍道。
“冬儿姐姐,你会怪我吗?”
冬儿扯起嘴角苦笑一下:“与你有什么相干?我那日也是一时冲动,你也别怪我。你这一身的好气质,别说我们这些丫头了,就是府里的几位小姐,也就数大小姐跟你还可以比,其他人都是不行的。所以…二少爷看上你也是正当的。至于我…不提也罢。”
冬儿说到这里,眼晴又湿了。乐以珍扯过旁边的一张空凳子坐到她旁边,拉起冬儿的手说道:“这府里你是最了解我的,我…心不在此,谁对我用心思都是没用的。”
冬儿用探究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很神秘地附到她的耳边问道:“我听说会有人来接你走,不会是真的吧?”
乐以珍大吃一惊,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被府里人知道了,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想了想,含糊地反问道:“你觉得我能走得了吗?”
“走到哪里去?你可别犯傻了!”冬儿很认真地说道,“你在这里虽然只是个丫头,可论起来也跟半个主子差不多了。你家里人都不在了,跟了那起子犯浑的人去,小心哪天被…”说到这里,冬儿左右看看没人,立起手掌来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乐以珍被她逗乐了,笑着说道:“好,那我就留在这里,陪着冬儿姐姐,等你将来嫁了人生了儿子,让你儿子认我当干娘,给我养老送终,可好?”
冬儿听她提嫁人的事,又蔫巴了下来,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挑着水里的帕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她湿漉漉的手抓住乐以珍:“珍儿…如果二少爷向老太太开口要你,不如你就依了吧…”见乐以珍莫名其妙地瞪着她,便有些羞涩地说道:“有你在二少爷跟前儿经常提起我,也许哪天他就对我上了心…到那时候,我们做一对好姐妹…不是也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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