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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哄笑的当儿,忽然听到北方一阵呱呱乱叫声,和战士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大家定睛看时,原来是一群野雉,像是大敌袭来,惊恐万状地向南飞奔,把在战士们跟前吃米和在吃马料的那几只野雉也吓得惶惶地飞去了。转眼之间,机警的哨兵向杨子荣跑来。
“报告!正北林边一群野雉乱飞乱叫,可能是有敌情。”
杨子荣立即命令各小队准备战斗。当战士们拿起了枪,正要向林边搜索时,忽听林边有几声狼嚎。杨子荣、刘勋苍、姜青山借夕阳的余辉,向林边仔细看去,果然是十几只野狼,在凶目凶神地凝视着小分队的人群。十几个战士一起扑上去,把狼群赶跑了,在林中搜索了一阵,并无其他情况。
紧张平静下来,笑话又开始了。
夜幕张开了,草原上空闪灼着无数的星光。从四个小锅里喷出了饭香。战士们围着火堆,烤自己带的冻肉。忽然飞过来一只野雉,一头撞到火堆里,烧得乱扑拉,它拚命地挣扎,可是因翅羽被烧,竟逃不出去了。
“既然自投了火堆,就别想活啦!给咱们的晚餐添个菜吧!”小董说着用树枝按住了挣扎的野雉,一会儿就烧熟了,大家嗅到这烧熟了的野雉特有的香味,乐得跳起来。
“可惜一只太少了,最好再有几只,我们小分队都能吃得到。”战士们嚷着。
果然如此,其他的小队的火堆上,也同样起来了野雉。
战士们说:“真走运,吃到烧野雉!”
刘勋苍高声喊着:“同志们!这是因为你们剿匪辛苦,它自动来慰劳的。”
更有趣的是栾超家,他出着洋相,用一枝干树枝敲打着茶缸子。说起山东快书来:
关东山,
四大奇:
棒打獐,
瓢舀鱼,
野雉飞到沙锅里,
胖胖的野兔钻锅底。
大家齐声叫好,有的笑得把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战士们对这块土地上的许多奇事,感到无穷的兴趣。当他们吃完了饭,纷纷地要求剑波讲那库仑比四怪的小问题。
少剑波微笑着说:“同志们!现在是需要休息,不是讲自然课的时候。”
战士们哪能依呢?再三地要求着:“二○三首长若不讲明白这四怪,我们连觉也睡不着,更休息不好。”
少剑波为了满足战士们的要求,好使大家睡得安静些。他接过白茹递给他的一缸水,喝了一口,就对围着火堆的战士们讲起来。
“这个所谓四怪,是出于库仑比,因此要研究这个自然现象的根源,也就离不开库仑比周围的自然条件。现在让我们先来回忆一下库仑比周围的地势和天空。”剑波又喝了一口水,用他平常习惯用的启发方式,反问着战士们:
“库仑比的南边地势是什么样呢?”
“一片很大很大的沙砾滩。”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错!”他承认战士们说得对,接着又发问:
“库仑比的北面呢?”
“就是那条奇怪的不白岗。”
“岗的北边呢?”
因为战士们没曾去过,所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杨子荣身上。杨子荣在大家目光的探求下,摸了一下胡髭说:“对!”
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那里全是一望无际起起伏伏的灌木丛和烂草岗。”
“那条不白岗的两边是什么呢?”
“是两道深谷。”
“岗的左右是什么呢?”
“是森林,是雪地。”
“好啦!”剑波结束了自己的反问,笑了笑说,“这就是所以产生四怪的地理条件。”接着他又逗趣地问道:“库仑比的天空和太阳是什么样呢?”
战士们哄笑了,同声说:“和别处一样呀!那还有啥两样的?”
少剑波微笑着说:“不错,天空、太阳都和别处一样。可是一样的太阳,照到库仑比周围的地形上,可就产生了怪名堂。”
少剑波这一说,更引起了大家好奇,为了照顾战士们休息,因此他讲解得力求简单。
“春秋夏季,太阳照射着库仑比周围的大地。南面的那大片沙砾滩,受了烈日的暴晒,沙滩上空气受热后,膨胀上升,此处气压变低。这时北边不白岗两侧深谷中的冷空气就向这里流来。这就是‘白天北风刮日头’的科学原因。到了晚上,太阳落山,沙砾滩所受的热,很快即放散完了,因为沙砾受热快放热也快,所以夜里就变成冷地方。可是不白岗的周围是灌木丛、烂草岗,白天受到的热,里面蓄藏了许多热空气,不能很快的放散。晚上沙砾滩冷下来的时候,而它却慢慢地往外放热,因为灌木丛和烂草岗周围空气的密度就小,气压比沙砾滩那里的低,南面沙砾滩上的冷空气就往北流动,这就产生了‘夜晚南风吹门开’。”
他接着讲下去:“另外,由于这个来回风的风流中心老刮在那条不白岗上,春天当树木长枝生叶时,风势正大,一来一往刮折了树干,吹断了树枝。日久天长,一断十断,十断百断,也就伤害了树木的元气。所以这些树长得矮,枝又短,花不盛,籽不成。这就出现了‘松树秃头’。松树一秃头,鸟自然也就不愿来了。因为小鸟要在茂树上筑巢而栖,这里全是些秃头松,当然它就不来筑巢了。另外小鸟以松籽为食,这里的松树结不好籽,因此鸟的食粮也就缺乏。在筑巢不适,食粮缺乏的情况下,当然鸟就不来了。这就是‘松树秃头鸟不来’的原因。”讲到这里,他喝了一口水,说:“还有*年年大雪岗不白’,这是因为冬天西北风袭来,周围的其他山岗都是密林灌木丛林,对地面的防风力极强,这个不白岗,岗高露背,树木稀疏。疾风吹来,顺两侧深谷直下,不白岗上的雪全滚到深谷中或被风搬到远方。”
“那么库仑比的老百姓,怎么选择这么个坏地方居住?”
小董焦急地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少剑波笑了笑答道:
“坏?你说错了!这个地方太好了。这个地方有丰富的宝藏。那片方圆数百里的大沙砾滩,却不同于一般的沙漠。
那种沙砾中能淘出沙金来。这是丰产沙金的地方。所以此地的老百姓称这片沙滩为流金湖,许多人都以淘金为业。”
讲完他站了起来。“今天就讲到这里。大家赶快休息吧!”
战士们长喘了一口气。由紧张的听讲松弛下来。各小队分头回到帐篷睡觉去了。
少剑波走到几匹马的跟前,看它们在吃草料。他摸了摸它们的头,又拨动了一下汗水结成的冰凌珠的鬃毛。马亲热地吻了吻他的大衣。
当少剑波回到帐篷时,同志们全睡下了,只有白茹还坐在她那单设的铺草上,对着亮亮的松明子,在想什么。剑波一进来,严肃而温柔地说:“怎么还没睡?”说着脱下大衣,从陈振仪枕包下取出地图来,拣出了三张图,走到松明子前,正要展开,只听白茹喘了一口粗气。剑波抬起头,因隔着松明火而看不清她的面孔,只说了一句:“你闹什么情绪呀!
快睡吧!”白茹没吱声。剑波在低头仔细地看地图。篷内只有陈振仪他们呼呼的鼾声。
少剑波看完地图,瞅了瞅表,起身要往外走。
“又要到哪去,你对人家说得好,为了要加快速度,必须抓紧分秒时间休息。你自己呢?却……”白茹关切地质问起来了。
“别多说话,你快睡去吧!”少剑波回过头来禁止白茹。
少剑波没有理会她,披上大衣走了出去。
“光是对自己严,严也得有点分寸!”白茹自言自语地嘟囔了几句,随后又走到剑波的铺边,给他又整理了一下铺草,回身来又装好那几张剑波刚看过的地图。当她正要把地图放到剑波的军毯下给他垫枕头,杨子荣走了进来。
“你怎么还不睡?”
“那你怎么还没睡?”白茹反问一句。
“二○三首长找我有事。”杨子荣说着,拿出三寸长的小烟袋,走到松明子前对着吸烟。
这时刘勋苍、栾超家、孙达得、小董等人一起进来,剑波也随后进来。一同围着松明子坐下。剑波向四外看了一下,“地图呢?”
“在这里!”白茹一边答,一边拿出纸袋向外取图。
少剑波看了一眼她那疲惫的神态,伸手接过地图,他用逼迫的口吻,加重了语气说:“现在你的任务是休息,快睡去吧!”这口吻中,剑波自己也听得出,是充满了“私心”。
少剑波展开地图,用红蓝铅笔在图上划一条蓝线,然后他手中的铅笔沿着这条蓝线,挥动了几下,待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这条蓝线时,他肯定地谈着自己对敌情的判断。
“敌人是沿着基密尔这条带形的草原向西南逃窜。沿着这条草原走五百里,便是滨绥路,过了滨绥路就是火龙沟。
敌人企图拉过长白山靠向吉林一带。他们的过路点一定是海林站以西,横道河子以东的山市站附近。因为那是进火龙沟的捷径,可巧那里也正是我们部队的接合点。这一点我们可以断定。
“敌人沿基密尔草原逃窜,对他们的行进速度来讲,是最有利的。因为草原上渺无人烟,匪徒即不用顾虑民兵对他们的打击。在草原上我们滑行速度又追不过匪徒们的骑兵,这也是敌人在山地吃尽苦头后所得的教训。所以这漫无人烟的草原,造成了敌人逃窜的有利条件。
“现在的问题,是需要速派骑兵通讯员追过敌人,回团送信,报告王团长和刘政委,速派主力到敌人逃窜的要道截击敌人。这是我们全部歼灭敌人的有利时机。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追击,以便配合主力,两面夹击。因此我们明天前进的道路不是草原跟踪,而是应选择草原最狭窄的地带迅速的跨越过去。”他指着地图说,“这里只有七十里,就越过了草原,可沿着西山的群岭直奔山市,明天八点钟出发。”这时他静思了片刻,继续说:“关于通信这个任务的执行,小李和小刘最合适。他俩勇敢而机警,都是放马的出身,因此骑术好,这样可以加快速度。”
“二○三首长!我们可以马上就走!”小李和小刘突然插上一句,打断了剑波的说话。本来小李已经睡了,听到剑波的声音,他已醒了多时,在静悄悄地听着。一听有关他和小刘的任务,偷偷地把小刘推醒。
少剑波、杨子荣回头一看,他俩瞪着圆溜溜的四只眼睛,盯着剑波。
少剑波很满意,当即答应了他们。“好吧!现在我要问你们,五百里的路程,需要走几天?”
“两天两夜。”小李信心十足地回答。
“不多!可是你们用什么办法保证能走这么快?”
“八条不断的马腿和两条鞭子。”
“错了!”少剑波严肃地说,“现在除了你们的两条鞭子,还要增加四袋草料。”
“是的,二○三首长,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们应该好好喂马。还有什么指示?”
“飞速前进,必须好好喂马,这是完成任务的保证。从明天八点起只有三天两夜的时间,要知道匪徒现在还赢我们两天的路程,他们再有三天三夜即可到路边。好在匪徒们到了路边不敢立刻即过,还需要一点侦察时间,因此你们第三天到达后,晚上就要迅速的运动部队,设好埋伏。这一点王团长会安排得非常完善。赢得了时间就是胜利,时间就是力量。
懂了吗?”
“懂了!二○三首长!我们一定赢得这宝贵的时间。”
“好极了!”少剑波说着一面从衣袋里掏出钢笔,一面叫拿纸来。
只听白茹在孙达得背后低声地说:“不用拿纸,信早写好了!”
大家以为她已经睡了,不料突然地说起话来,大家回头一看,原来她躲在孙达得的背后,借着人们之间的缝隙射过来的松明光亮,已把剑波刚才对情况的分析和决定写出了信稿。她从孙达得背后站起来,拿着写好了的信,显得她是那样的聪明而机动。只有她额前的一绺散发蓬乱着,显出她疲惫已极的倦容。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下,她有一点羞怯。
在这样情况下,少剑波的内心涌出像沸腾了似的感激之情,但在大家面前,他却压抑着感情的流露,仍然是做出严肃的神色,以命令的口吻:
“写好了,那就读一遍吧!”
白茹按写的顺序念完了,少剑波点点头,深思了一下,说:
“再写上联络信号:夜间三堆火;白天红旗高举左右招展。”白茹立即写上了,将信递给剑波。
他接过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修改了个别字句和标点,而后签了字。他随即转向杨子荣等同志亲切地说:“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抓紧时间休息。”
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去了。
时针指上十二点,基密尔大草原和它的每一个客人都进入寂静的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