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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傍晚总是极其短暂。
缘溪村的医师夏小兴披着晚霞站在一户人家门口，才和女主人寒暄几句，谢绝了她留下吃饭的邀请，一转头望见一轮圆月已经挂在东边的树梢上了。
夏小兴背着沉甸甸的药箱向村子西边的深处走去。不多时，他便走到自己居住的山谷中。此时东风渐起，顷刻间大片黑云就降夜幕压得更低。他回屋热了锅中剩下的稀粥，就着小菜，风卷残云地吃饱后，闭紧门窗，脱掉外衣，哧溜躺进了被窝中。
大雪无痕，一夜酣梦。
清晨起床他推开门，整个院落都盖满了厚厚一层白雪，院子中还掉落了一枝被大雪压断的树枝。夏小兴将树枝捡起来，利落地折成几段，堆在墙角的干柴中，然后拎起一只木桶走到缘溪边打水。
缘溪的河水永远那么温润。他舒舒服服地洗把脸，站在河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提着木桶回去，却冷不丁发现小溪对岸边盘踞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像是一个人。
他伸长脖子仔细看了看，放下手中的木桶，踩着没到双膝的河水，穿过两丈宽的河床。待走到黑影跟前，才确定那团黑影正是一个身穿黑衣却昏迷不醒的男子。他将手指搭在男子的脖颈处摸了摸，轻叹道，“竟然还活着！”
他未作他想，打算先将男子拖回房中。男子身型高大健硕，他又抱又背，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拖回去。回身望去，男子双腿在雪地上留下了两道绯红的血辙。
他把男子放置到床上，去院中抱了一大摞木柴，将火龙烧起来，又把炭炉加满炭放到床边，然后从药箱中取出一把剪刀，刷啦几下将男子的黑衣剪开。
夏小兴虽然行医多年，见过不计其数的外伤，但看到男子的身体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他浑身遍布着外伤愈合后淡红色的疤痕。他翻开男子的手掌，只见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中的厚茧位置和形状不同于普通的庄稼人，似乎是常年手握兵器所致。身上有两处新伤，一处在左肋，一处在右侧大腿，均是利器所致的贯穿伤。因在溪水中浸泡过，伤口边缘外翻，血已经流干，露出泛白的血肉。
夏小兴将止血草捣碎敷在伤口上，做了简单地包扎，又熬了一剂汤药，艰难地灌进他的腹中。
将他安置好后，已经接近晌午，他掩了房门向村子东边一户人家走去。在院外推开了一扇篱笆稀落的木栅门，院子中一位老妇人正在生火做饭。
夏小兴道，“丰婶，大川在吗？”
丰婶头也不抬地拉着灶台的风箱，对来客不悦地说，“那懒小子还在被窝里会周公呢！”
夏小兴笑着向屋子里走，丰婶在身后絮絮叨叨数落着她儿子的懒惰。走到房檐下，他停顿住，抬手掰了一串挂在屋檐上又长又尖的冰锥。
夏小兴蹑手蹑脚地走到大川床边，听着他鼾声正浓，忽然被子深处传出“咕”的一声，没多久一阵刺鼻的臭味就在屋子中蔓延开来。夏小兴嫌弃地躲远，用手猛闪几下，又忍不住憋着声笑起来，突然上前猛地掀开大川的被窝，将那截冰锥扔了进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大川从被子中弹跳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哎呀！扎死老子了！”夏小兴得意地站在一旁放声大笑，大川痛苦地揉搓头发，气愤地说，“夏小兴！今天起我便和你绝交！”
“绝交？好啊！那以后再不帮你给翠儿写情诗。”夏小兴无视他的威胁。
“好好好，不绝交，不绝交，你让我晚上搂着冰睡，兄弟也没二话。”大川立刻服软，堆着笑容起身穿衣服问，“兴哥一大早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也不看看什么时辰还一大早？成日就在村子疯玩，一点正经事也没有。若不是今早出了件大事，谁爱来你的狗窝，臭烘烘的。”夏小兴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大事？是不是翠儿又要和我分手？”大川神情立即紧张起来。
夏小兴翻了白眼，“整天就是翠儿翠儿，什么时候能不总想着女人！”数落完他，又无奈地趴在他耳朵边低声音说：“我从缘溪河边捡了一个重伤昏迷的男人，现在正在我家躺着。”
“不是咱们村的？”大川问。夏小兴摇了摇头。
大川挠着头说，“这的确是个大事！”
“兴哥，你先回去看住他，我立刻去叫上宝儿和翠儿到你家里看看。”
大川动作麻利，夏小兴前脚刚回屋，他就带着宝儿和翠儿来了。四人围着床把男子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番。
翠儿忍不住发出了啧啧称叹之声，大家都看着她，听她欲要发表什么高见。翠儿眨着机灵的大眼，黝黑的脸上因染上一层红云而更显得明亮，她羞赧地笑着说，“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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