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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龙总不能无鳞──”
“谁说不能?”
姑娘笑了笑,嗓音清脆悦耳。
“不论有鳞,还是无鳞,龙还是龙。他就这么在意吗?”
见红低着头,几乎要流下泪来。
“这是我的错,姑娘要怪,就请怪我。”
她抬起头来,下定决心。
“请姑娘把剪刀借我,我这就把一身的鳞都剐下来,代替黑龙给姑娘赔罪。”
姑娘看着她,想了一会儿,才问。
“是黑龙要你来的?”
见红摇头。
姑娘又问。
“他知道你要来吗?”
见红再度摇头。
姑娘笑了一笑,把手里的剪,交给身旁的男人,才又开口告诉见红。
“我不要你的鳞。”
她轻声说道。
“你去替我转告黑龙,请他到木府里来,我要跟他谈谈。”
见红不敢多问,趴伏入水,恢复成红鲤鱼,很快的离去。
那日,近黄昏的时候,有个男人来到木府。
他有一双如火球般明亮的眼睛,全身穿着黑衣,但暴露在衣裳外的肌肤,全都缠着一圈又一圈的药布,布下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迹。
一条美丽的红鲤鱼在他面前引路,引导着他进入木府,来到空无一人的大厅。
大厅里也淹着水,家具都浸在水中,像是一座座的孤岛。
黑衣男人站在水中,强忍全身的疼痛,黑色的眼睛里,透露着不耐,以及压抑的愤怒,还有深深的忌惮。红鲤鱼在他身旁游动,不断绕着圈子。
过了一会儿,那个先前驾着小舟肤色黝黑的男人,才跨步走进大厅。他的怀里抱着姑娘,不让她的鞋袜衣裳,沾着一丁点的湿。
他抱着她,直走到墙边阶上的木椅,才将她放下。
姑娘从男人的身后,探出头来,朝着黑衣男人微笑。
“黑龙,真高兴又见到你。”
她笑得好甜。
“你要喝茶吗?”
她环顾四周,仿佛这时才发现,四周都是水。
“啊,太可惜了,水弄湿了我的仆人,没人可以来泡茶了。”
黑龙咬牙切齿,没被药布遮住的眼睛,瞪视着衣衫素雅的少女。
“把鳞片还给我!”
他发出压抑的怒吼。姑娘笑了。
“早先,你要的是自由。后来,你要的是我的命。现在,你要的是鳞片。”
她眨了眨眼睛,无奈的笑一笑,还叹了一口气。
“你要的东西真多。”
黑龙咆哮着。
“那是我的东西!”
他伸出手,几乎就要抓向姑娘,红鲤鱼却游到他面前,焦急的拂绕着他腿,提醒着这个少女,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无害。
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咽下愤怒。
姑娘拿起腰间的墨玉,在手里把玩着,微笑开口:“因为你说了谎,所以,这变成我的东西了。”
她提醒。
黑龙瞪着她。
“你要我做什么,才肯把鳞片还给我?”
姑娘笑得很灿烂。
“我都想好了。”
她说。
“从现在开始,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我就还给你一片龙鳞。”
黑龙的咆哮声,几乎要抓掉屋顶。
“那我要做多少事情,才能换回所有的鳞片?”
姑娘思索了一会儿。
“唔,我没数过,还不知道呢!”
她很快又露出开朗的微笑。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出很多很多的事情,让你尽快换回鳞片的。”
黑龙握紧拳头,眼睛注视着她,在心里渴望着,能一口吞了这个可恶的女人,却又无可奈何。
于是,他只能同意。
“我答应你。”他咬牙说道。
姑娘很高兴。
“太好了。”
她笑吟吟的说:“现在第一件事情,就先请把水都退了吧!”
黑龙眯起眼睛,瞪着她看了一会儿,才仰起头来,发出一声啸叫。原本占据砚城的水,像是听到号令的军队,霎时之间开始流动,漫涨的水位,开始迅速消减。
清澈的水流释放被占领的土地,退回水道与沟渠之间,恢复成人们所熟悉的,温驯可爱的姿态,只在沟渠里潺潺流动着。
大厅里的水也在退尽,地砖逐渐干涸,见红退到了厅外,满脸担忧的张望着。
姑娘伸手,在墨玉上轻轻一弹,一块黑鳞就掉落在她手上。
她把黑鳞递给黑龙。
“谢谢你。”她笑着。
黑龙瞪着她,伸手接过那片黑鳞。
“你看,这不是很容易吗?”
姑娘愉快的说道:“事实证明,我们还是能够和平相处的。”
黑龙睁大眼睛,敢怒却不敢言,只能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见红跟在他后头,也一块儿走了。
直到黑龙与见红都走远了之后,姑娘才转过头来,看着肤色黝黑的男人,用轻快的声音说:“瞧,我这不就说服他了?”
男人只能看着她,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姑娘微笑着,从袖口里头拿出一迭剪好的纸人,吹了一口气。纸人轻轻浮在半空,一个个幻化成人,又开始在木府里来回穿梭,一如往常的忙碌着。
她抬起头,满是笑意的问:“你要喝茶吗?”
肆、爱吃鬼
砚城东的百子桥附近,有一间悦来客栈。
砚城西的千孙桥附近,有一间来悦客栈。
两间客栈都是鼎鼎有名的老店。悦来客栈的茶远近驰名,每逢马队运来新茶,爱茶者总趋之若鹜,抢着来啜饮热茶。
来悦客栈卖的酒,别说是嗜酒者钟情,也聚满各色游鱼,因贪恋酒香而醺醉。
两间客栈原本相安无事,但悦来客栈的张掌柜起了贪念,花费重金挖走来悦客栈的酿酒师傅。
酒香散尽,别说是客人了,就连鱼群都不见踪影,刚接任的岳清年轻,咽不下这口气,挑了悦来客栈重新开张那日,想去讨个公道。
还没走到百子桥,远远就瞧见,计谋得逞的张掌柜,在门口高悬的大红灯笼下笑得合不拢嘴,灰白的长须抖了又抖,忙着要伙计们招呼客人们,又是赠茶又是送酒。
就连气呼呼的岳清挤到了门前,张掌柜还是笑眯眯的。
“岳掌柜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家小店?”
他笑容可掬,话里却带着刺儿,故做殷勤的挖苦。
“喔,你是来吃酒的吧?我家的酒可好了──”
说着,他一拍脑门,佯装恍然大悟的模样。
“唉啊,瞧我这记性,我家的酒好,岳掌柜当然最清楚。”
岳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得咬牙切齿。
“嗳,你杵在这儿横眉竖眼,也不是个办法。”
张掌柜笑了又笑,提了个意见。
“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蓄谋已久的张掌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捋着长须,慢条斯理的说道:“万寿桥附近有间老屋,鬼闹得可凶了,你有胆子在那儿住一晚吗?”
此话一出,别说是围观的人们,个个都变了脸色,就连水里的鱼儿,也惊得酒醒,有的还吓得落了几片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