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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德不清楚二善真人为什么会知道此事,却也不敢逾矩多问,颔首应下“弟子记住了。”
二善真人乏了。
他挥手让元德出去“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切勿坏事。”
“是,弟子一定会杀了他们的。”元德听话离开内室,出到外室,他一身汗,不知道是被内室丹炉的热蒸出来,还是紧张到冒出来的。
厢房里的灯火暗了下去。
贺岁安睡了,祁不砚在她睡前给她倒了杯热茶。
今晚本不想喝茶的,但祁不砚递茶过来时,贺岁安不想拒绝他,于是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口。
躺到榻上没一会儿,贺岁安就睡了过去,呼吸很平缓。
祁不砚在黑暗中垂着眼,并未入睡,他不由自主地去理顺贺岁安垂散在榻上的长发,手指到最后绕着发梢,听她浅浅的呼吸声。
贺岁安翻了个身。
她抬脚搭在了他腿上。
红色的裙裾微微散开,与靛青色衣摆交叠,她的一截脚踝露了出来,很细很白,绣花鞋和罗袜都脱开了,双足也出现在裙摆下。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小道士元德走进来。
他手持着匕首。
匕首散发出来的寒光冷厉。
元德没走几步就停下了,因为他看到分明喝了几杯热茶、本应该陷入沉睡的少年起来了。
那迷药对此人没用
祁不砚弯唇笑起,这个笑容配上他那张脸,又透着一股无邪,无疑是好看,却能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元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榻上,贺岁安的脚
因为没东西搭着,无意识挪了个位置,垂到榻边,祁不砚握住她的脚踝,放回上面,又用薄被盖住。
元德狠下心往前走。
祁不砚的瞳孔略有放大,不知是惊讶,还是兴奋的。
“你是过来杀我们的”
元德没有回答祁不砚,直接用匕首刺过去,他轻松地躲开了。元德扑到桌子上,桌脚咔咔响,握在手里的匕首也掉到地上了。
现在的事完全出乎元德意料。
他以为没喝茶的是贺岁安,清醒的人只有她,没想到喝了茶的祁不砚才是清醒的那一个人,元德自知不是这个少年的对手。
元德想起二善真人说的话,转身再朝祁不砚扑过去,猛地抓住了他手腕的蝴蝶银链。
当元德要扯断时,一根天蚕丝抵到了他喉口上。
元德的手顿住。
天蚕丝已经划破皮肤了。
“要试试么”少年笑容越来越大,温柔语调中含着疯子似的扭曲,“看是你先扯断我的蝴蝶银链,还是我先划破你脖子呢。”
像完全不怕被扯断一样。
贺岁安喝的茶水不多,睡得也不是很沉,似听到了一丝他们弄出来的动静,朝里翻了个身。
“嘘。”祁不砚用另一只手做了个叫人小声点的动作。
他说“别吵醒她。”
元德颤抖。
很少人不怕死,他也怕。
他闭了闭眼,说道“我其实并不想杀你们的。”
祁不砚似有动容,长睫轻颤了一下,低喃“是么”
元德以为还有转圜余地。
见祁不砚表情有松动,他一激动,声音都大了“真的我其实并不想杀你们的,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今晚的事就当”
话还没说完,他被割喉了。
元德瞪大眼。
血慢慢浸红了祁不砚的手“你其实并不想杀我们,可你还是来了,我若不是醒着,那死的就是我了啊,哦还有贺岁安。”
贺岁安今晚爬山累了,再遇到这种事,肯定无法安心休息的,所以他让她喝了一小杯对人体无害、只会睡得沉些的热茶。
祁不砚没选择用蛊对付。
他想亲手来。
元德捂住止不住血的喉咙,发出的音节模糊“你、你”
“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说是不是。”
祁不砚转动着带血天蚕丝,染血的脸依然精致得像个漂亮的瓷娃娃“不是说被迫的或本意并非如此就能摆脱的,但我今天会给你留全尸。”
以前他杀人都是让虫蛇毒蛊吃掉对方的尸体的。
他变得善良了点。
祁不砚想。
如日方升,赤朱丹彤,
晨光细洒在登云山,越过盘根错节的古树,落到玄妙观上。
观内在规定时辰内敲钟、击鼓,声音缓缓地传开了,道士
从袇房鱼贯而出,直往二清殿而去,一切仿佛与往日并无不同。
此时的厢房很干净。
还散发着一阵淡淡的清香。
里面的贺岁安也听到敲钟、击鼓声,不过她一早便起了,只是祁不砚还在睡,贺岁安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里看书,不弄出动静。
道观的厢房角落里扔着几本书,像被人遗忘在此处的。
她无意中看到,捡起来了。
还以为是关于道教的书籍,没想到居然是几本医书,贺岁安翻开几页来看,看得津津有味。
多看医书有益,外行人虽不能全弄懂,从中了解一些寻常病的解决之法还是可以的,贺岁安看到一半,有道人影落到了书页上。
她回头看,是祁不砚醒了。
祁不砚刚睡醒,眼尾比其他时间段要红点,因为皮肤特别白,所以导致眼尾的一抹红很明显。
而他的蛊早已精神抖擞地爬在厢房的木地板上。
贺岁安坐到罗汉榻看书。
她一如既往怕虫蛇。
不然会直接坐去房中间的桌子和椅子,找个舒服的姿势看书,而不是坐到罗汉榻那里,将书捧高来看,弄得手累、脖子累。
祁不砚拿过搁到床边的外衣穿好,扣蹀躞带时会发出金属的响声,少年身形劲瘦,蹀躞带更是勾勒出了他很有韧性的窄腰。
贺岁安放下书“你醒了。”
“嗯。”
他目光扫过贺岁安用丝绦绑好的发鬓“你今天起很早。”
她揉了下眼。
祁不砚收回放到贺岁安发鬓的目光,看她压在掌心下的书,套好护腕“你刚在看什么书”
贺岁安举起看过的那本书“医书,在角落找到的。”
他们不急着离开玄妙观。
万草花在晚上盛开,即使他们现在上山也找不到,还要在山顶等到天黑,倒不如晚点出发上山。
祁不砚刚穿戴洗漱好,玄妙观的道士又过来了。
不是昨晚的小道士。
而是另一个陌生的道士,他们每天要做一个时辰的早课,等做完早课再去斋堂用饭,他过来是想请他们也到斋堂用饭的。
道士说明来意,等人出房。
贺岁安没让道士久等,几乎是在他说完话后,就拉开了门。
见不是昨晚的小道士,贺岁安也没觉得不对劲,道观里那么多道士,不一定要小道士过来的。
道士带他们去玄妙观斋堂。
斋堂坐满了其他道士。
他们看到贺岁安、祁不砚走进来,不约而同颔首示意。
斋堂有十几张长条桌,每一张桌子上面各摆着一大盘馒头、包子、白粥等,任人拿去吃的。
从贺岁安昨晚进观到现在,玄妙观道士的表现都很正常,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可她总能感觉到来自他们的似有若无的打量目光。
是她的错觉
贺岁安抬
眸看了一圈斋堂。
有几个道士没来得及收回打量的视线,被她尽收眼底。
不是错觉。
是真的。
他们真的在悄然打量着她与祁不砚,为什么贺岁安不明所以,单纯是因为他们是外来人,可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外来人。
玄妙观香火旺盛,青州百姓乃至过来青州游玩的人都会来此处供奉朝拜,贺岁安自认不特别,没理由会让这些道士多加关注的。
难道是因为过夜
他们昨晚在玄妙观过夜了。
贺岁安又不明白了,在玄妙观过夜有何特殊的,她皱着眉头思索,却被一只手抚平了。少年抚着她眉头“先吃东西。”
祁不砚对此恍若未觉,坐下道士所指的那张长条桌,用碗装白粥,又拿了一只包子给贺岁安。
贺岁安也坐下,接过包子。
她张嘴啃包子。
领他们过来的道士去其他桌子用饭,斋堂只剩下吃饭的声音。
贺岁安吃了两只包子、半碗粥,还有半碗粥喝不下了,她想着不能浪费,正要一鼓作气喝完,祁不砚接了过去,他喝掉了。
忽有一白发老道士走斋堂,众道士纷纷起立道“真人。”
白发老道士走到了他们面前。
贺岁安懵懵地抬起头。
祁不砚好整以暇地吃着半只包子,并不为所动。
贺岁安站了起来,她听见道士喊这位老人作真人,他想必就是玄妙观德高望重的二善真人。
她也叫了他一声真人。
二善真人露出浅笑,示意不必多礼“二位便是昨夜在玄妙观留宿的小公子、小姑娘吧。”
“没错,打扰你们了。”贺岁安不太好意思道。
二善真人笑意不减。
他道“何谈打扰,来者是客,玄妙观是该招待的,只是登云山夜里常有野兽出没,你们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在夜晚登山。”
祁不砚吃完半只包子了,也朝脸上总带着笑的二善真人温良地笑了笑“我们会注意的。”
贺岁安点头附和。
二善真人又问他们休息得如何。
祁不砚眼神很真诚地回答“不是很好,昨晚有点吵了。”
二善真人面不改色听着。
贺岁安纳闷了“昨晚吵我怎么不知道的。”
祁不砚漫不经心道“你睡得太沉了,不过到后来便不再吵了,否则一定会吵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