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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当时的医务所只有一间油毡房,医生也只有雪琴一人。没有自来水,附近也没有水源,只有山脚下的一个泉眼可以取水。你知道,医务所在半坡上,生活和医疗的用水量很大。她用一根木棒,挑着两只白铁桶在并未修整好的山路上往来,水桶压得她弯腰跎背,木棒磨肿了她的肩头。但她一声不响,谢绝了一切想帮助她的人,当然也包括我。然而我并没有放弃帮助她的打算,那根连皮都没有去掉的木棒显然是问题的关键,必须有一棵扁担来代替它。
我到河谷里四处寻找,总算在一户农家买到一棵积年大青竹,请那位极善竹篾手艺的篾匠大叔做两棵扁担,小的一棵必须雕刻花纹图案。大叔采用烟熏火烤,铁丝固定等多重工序,总算做出了两棵两头向上带钩的竹扁担,大的一棵中间有个华字,小的一棵中间是是琴字,工艺堪称一绝。我把扁担在没人的时候送到医务所,你雪琴姐却不要。禁不住我反复劝说,她才答应在不设任何前提条件的情况下接受这一馈赠。
看见雪琴用那棵竹扁担挑着水桶轻快地行走,我心里高兴极了,以为事情一定有转机,所谓精诚所至,金玉为开,她不会不受到触动。我显然大错特错,因为她仍然对我,不!对一切人都冷若冰霜。我那时已经对她一往情深,特意请篾匠做了一个可以装三大挑水的木水缸,上面配了木板做的圆盖,还做了一挑木水桶,花去了快一个月的工资。一个深夜,我把水缸放进医务所后门边,便挑了木桶下山挑水,三挑便装满了水缸,足够她用两天。
第三天晚上,我又趁四下无人挑了水过去,医务所的后门突然打开了,雪琴手提玻璃油灯,对我说:‘我就知道做好事的是宗大哥,请进来坐。’
事情既然败露,我只得把水倒入缸中,跟着她进了屋。她给我泡了杯茶,说:‘宗大哥,你这么帮我,我心中十分感激,可惜,我已经是有婆家的人,辜负你的好意了!’
我听了犹如五雷轰顶,痛苦地说:‘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并没看见你与人来往啊!’
雪琴笑了,笑得很凄凉,说:‘我小时娘许的婚,婆家姓余,南门开旅店。贵西人都知道。大哥,你对雪琴的好,雪琴岂能不知?我们结拜兄妹吧,正好我没有哥哥。’
我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挑着水桶,打着电筒下了山。雪琴泡的茶我连一口也没有喝,我的心好痛!痛得我拼命地在山道上吸气。我又挑了一担水上去,门又开了,雪琴泪流满面的站在门边,把茶杯递在我手中,哭着说:‘大哥,做夫妻和做兄妹感情上没有区别,你答应吧!’
我已经心如死灰,接过茶一口喝了下去:‘妹妹,哥哥喝了你的茶,算答应你!你别哭了!’
雪琴扑进我怀中,哭得几乎肝肠寸断。我轻轻地推开她,去挑那天晚上的最后一担水。
明确了兄妹关系,我们可以公开来往了,我也改在白天帮医务所挑水。我写信请父母兄妹在贵西多方打听,才知道雪琴说得一点不假,她只是隐瞒了未婚夫是个智力低下的傻子的事实。以及她娘许婚的原因,那是她老伯过世时家境贫寒,是余家慷慨解囊,助孤女寡母度过了那时的难关。母亲于感动中许下这门亲事时,那小孩并未出现痴傻的情况。
我更加地疼惜雪琴。帮助她干完了医务所所有的体力活。我知道她把所有的痛苦都深深地埋在心底,也把她对幸福生活的憧憬深深地禁锢起来。她无法反抗这不幸的婚姻,我也因此而陷入了一个现代版的爱情悲剧之中,并由于陷得太深而无法自拔。”
宗太华结束了他的叙述。他们走得很慢,才走到女工三排的工地。司玉梅仍然在挑灰浆,孙发生看见她用的也是一棵木棒,但他没有像宗太华帮孙雪琴那样去帮司玉梅。他觉得十分内疚,走过去拦住了她,夺过她的木棒和灰桶挑上了肩,向挡墙那边走去。
司玉梅对孙发生的举动茫然不知所措,问宗太华:“宗技术员,孙哥哥怎么了?”
宗太华知道一定是自己刚才的讲述深深地震撼了孙发生,他才如此激动地表现出来。便安慰地说:“司姑娘放心!三弟方才可能有所触动,所以才出现异常,一会儿便好!你先歇歇。”
司玉梅和宗太华各自找块石头坐下来,看着孙发生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挑灰浆。汗水流过他略显瘦削的脸膛,脸上不时会透出痛苦的神色,大约是腰伤又在他用力时开始折磨他。两人都没有去制止他的打算。宗太华知道他是用劳作来宣泄他心中对孙雪琴,对司玉梅命运的同情和所感到的痛楚。很多时候,心灵上的痛苦会远远超过身体上的痛苦,甚至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