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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启明还没发觉。这益发使他感到林启明内心深处那难以言述的孤独。
林启明却不承认,从沉思中醒来后,马上用一副威严的神情,替代了脸上原有的忧郁。
他关切地问:
“老林,想啥子?”
林启明摇摇头:
“没想啥!揣摸着咱们开到上海参加淞沪会战眼见着快一年了,弟兄们能这样坚持着就挺好!”
他叹了口气:
“还能坚持多久?战争老不结束,就老这么坚持着么?弟兄们骂娘哩!”
林启明点点头,自信地道:
“我知道!爱骂就让他们骂吧!往天没进军人营,他们不也骂过么?强行军他们骂,开上去打仗他们骂,可上千里路照走下来!一场场硬仗照打下来!这些弟兄们我了解,骂归骂,干归干,都是好样的!”
他苦笑道:
“这里和外边不同,老林,咱得慎重行事才好哩!精神升旗倒还罢了,天天上午、下午上操,弟兄们牢骚太大,而且,一些牢骚也不无道理。有的弟兄说,饭食这么少,又这么差,不上操都饿,上了操就更饿了,眼下又是大热天了,你我能忍着,弟兄们不能长期忍啊!”
林启明目视着高墙外的自由天空,不经意地道:
“这我已注意到了,前天就和罗斯托上尉进行了交涉,还请刘翻译带了一封信给布莱迪克中校。昨晚,罗斯托上尉告诉我,他们已同意每天集体增加四十斤糙米的主食。天热,上操可以改在早晨和傍晚。”
“这只是问题的一面,另一面,弟兄们不好和你直接说,我……我也不太好说。”
林启明把目光从高墙外的那片天空收回来,正视着他:
“你说!你是三营的营副,有责任说!”
他鼓起了勇气:
“弟兄们的觉着天天上操没啥实际意义,这里毕竟不是咱在永县的军营,没仗可打,天又热,老……老这么折腾……”
林启明板起了面孔:
“你费营副也这么想么?”
他摇摇头,坦诚地道:
“不是!我是替弟兄们传个话。”
林启明手一挥:
“那就替我转告他们,我林启明在一天,这操就得上!这旗就得升,不说代表啥国家,民族了!就是对弟兄们本身也有好处!一来锻炼身体,二来增强军规军纪观念!天再热,军人还是军人!”
这不无道理。
他不作声了,撩起军装的衣襟扇风。
小红楼顶的电喇叭还在响:
“如何理解上帝的公义?”
“上帝的一切所行,无不公义。他喜爱公义,正直的人必得见他的面,惟有恶人和喜爱*的人,他心里憎恶。上帝不能容忍人对人的欺压。他不偏待人,在审判的日子必照各人的行为报应个人,显出他的公义。”
“如何理解上帝的信实?”
……
林启明似乎觉出了自己的粗暴,动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又说:
“费老弟,要挺住!要带着弟兄们一起挺住!世界可不象上帝的福音电台上讲的那么好。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徐州五月底又陷落了,统帅部正在组织进行武汉会战。淞沪一战之后,我们身陷囹圄,国家和外面的弟兄也不轻松呵!也在流血牺牲呵!”
费星沅知道,营区的电喇叭自从四月里闹出事端后,再也不播这类消息了,遂惊讶地问林启明:
“徐州陷落,和武汉组织会战的事,你听谁说的?”
林启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是刘翻译前日告诉我的。我听了以后很难过,觉着咱们这些军人没为国家尽到心!”
费星沅心中一震,不禁一阵沧然。
林启明沉默了片刻,用商量的口吻道:
“如今已是七月底了,我想在下月的‘八一三’,把咱国旗真正在营区里升起来,搞一回沪战周年祭,你看好吗?”
他习惯地答道:
“我听你的!”
林启明摇摇头:
“不,我是和你商量。”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同意。”
真见鬼,他原是要劝说林启明的,不知不觉,竟被林启明说服了,还同意了林启明搞周年祭的计划。
后来想想,觉着也不怪,林启明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格力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