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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没人能真正回答她。
而等太医院院首迎着雨雪行色匆匆进建章宫的时候,元欢已经初步适应了从一片漆黑到有声有色的转换。雪白的帕子下,不堪多折的手腕软软地搭着,檀香与涩苦的药味混合,几个贴身伺候的皆屏息凝神,巴巴地等着太医的说法。
而与太医同时得到消息的,还有正在御书房里同苏俞谈事情的严褚。
做皇帝不容易,做个勤政爱民的皇帝就更不容易。
现下建章宫住着的那小姑娘多不省心,性子一来,拉着他小脸一垮,欲哭不哭的挂两滴泪,他便只能轻声细语将人哄得睡了再起身,在夜风中吹一小会醒神,又折回去将没处理完的事情处理了。
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
自从那日苏俞服软之后,这舅舅与外甥之间的关系好了不少,主要还是因为彼此了解,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性子,这疑虑一消,关系便回到了从前在漠北的时候一样。
自打苏家消了争夺后位的心思后,苏俞更将他那妻女宝贝得什么似的,今日前来,主要为的还是那养子过继的事,苏俞做了一辈子将军,半生纵横沙场,说话直来直去惯了,当下也不拐弯抹角地绕着。
“我瞧中了一子,家境贫寒,但若论真才实学,文治武功都很有一套,此人我暗中观察过两回,长得好,性格也好,十分有头脑。”苏俞说着,又想起了家里的庶子,不由一叹:“皇上也知道苏诚仄是个什么德行,挑不起大梁也就罢了,心胸更是狭隘得不像话,这若是臣哪日归了西,便是死也放心不下国公府上的女眷。”
听到这,严褚倏尔笑了笑,像是听了件极好笑的事一般,他勾勾嘴角,问:“舅舅何以如此笃定,那个养子日后就能善待她们?”
“所以才更要好生考量,多多打听,学识才华倒是靠边,人品必定过关才行,另进国公府之前,也应当给我写下一份承诺保证,日后但凡亏待了她们半点,也会被天下人耻笑诟病。”苏俞说话的声不小,格外的理直气壮,“皇上这次去徐州平贼党,京都的事都交给臣和罗首辅,臣拖着老迈的身子为皇上效力,总该有些好处不是?”
“……”
严褚剑眉微一挑,问:“哪家的?”
“出身寒微的平民子弟,名唤顾町,家里关系简单,父母早亡,只剩个身子不健朗的祖父。”
“现如今正为明年的科考做准备。”
严褚有时候真是佩服自己这个舅父,这等淹没在人群中一眼望去压根没啥亮点的人,他愣是能注意到,且一看一个准。
军中许多将领,都是被他这样发觉,一步步提携上来的。
“舅父是定下此子了?”严褚皱眉,接着道:“舅父若真觉着不错,便等此子来年科举考完看看,若真有那等本事,再做决定也不迟。”
岂料苏俞竟直接回绝了去,“不满皇上,臣今年也暗中调查过不少的人,实在只挑到这么一个中意的,真等到明年再慢慢参加科考,这其中的时间,都足够臣教授多少东西了。”
苏俞抚掌朗笑几声,紧接着对严褚道:“皇上大可放心,此子和臣亲自过过招,不止读书有一套,武功也是没落下,底子极好,做不得文臣,去军中当个武将是绝对没问题。”
严褚又一次被自己这个舅父逗得想笑,他站起身,单方面结束了此次的谈话,“舅父的家事还得舅父自己拿主意,朕不管这些,只看此子到底有没有些真才实学。
“朕不想拿朝廷俸禄养无一技之长的平庸之辈。”
“……”
苏俞十分想上前两步与他说道说道,这样一针见血地说话是讨不了女孩欢心的,但凡他别摆着这幅叫人看着就胆寒的脸,哪有四年都哄不好的女子?
可对着这张脸,苏俞一想起自己好歹也有求于人,到底没能说出口。
等苏俞龙行虎步绕过屏风出了殿门,严褚才蓦地冷下脸,望向几次三番探出头观望的元盛,冷声道:“有事便直说。”
听了这话,元盛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才敢开口,“回皇上,九公主方才开窗瞧雪景的时候,眼睛突然疼了一阵,缓了一会之后就能瞧见东西了。”
他话音才落,这殿里的空气都一寸寸滞涩凝结住。
外边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严褚负手而立,半晌后哑着声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御书房中便又只剩下一道高大孤寂的身影,空气中的青竹香肆意流淌,男人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脚都有些麻了才转身,紧紧地握了握手掌,又有些颓废地松开,眼底幽暗一片。
许是命中注定的事。
他准备得再足,日子定得那样仓促,也没能赶在她好之前将证据摆在她跟前。
也不知道她清醒后,对他又是种何等的厌恶法。
他人生头一回,不敢进建章宫的门。
也是头一回,明白为何有近乡情怯这么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