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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衡下不去手, 他觉得自己应该更狠心更果决一点, 但他终还是无法做到。
当你在凝望深渊时, 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从没有哪一刻,他对这句话的理解能比得上现在。
他觉得自己此时已经站在了悬崖峭壁边,如临深渊, 他向下看去, 深渊也在无声地回视着他。他苦苦地死守着最后的底线,他再清楚不过, 但凡自己有少许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他是多么的希望, 此时的华真真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这样他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杀了她,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这类事一样, 也许在此之后他还能为自己肃清武林败类的行为而小小的愉悦一下。
他在不停地说服自己,只要现在就把她解决了, 就等于为自己提前消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然而,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沉默着坐在车厢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动了一下。他抬起手臂, 将挂在一旁的一件玄色大氅取了下来,随手盖在了华真真的身上。
而他的神情, 一如之前那般平淡,毫不见温情。
……
华真真以为自己死定了,不过她没有死。
她于一道悠扬的笛声中醒来, 音韵轻柔飘渺,闻之如天降甘霖,洗尽凡尘喧嚣,又如轻妙之风,幽幽绕耳,带出一丝苍凉。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竹榻上。她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阵刺痛,同时嗓子也生疼,看起来是伤到声带了。
她顺着笛声,来到了房间外。
只见一青衣白衫之人立于院落中,他手持一根竹笛,她所听到的笛声正是出自此人。她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能吹出这等笛音的人,必然也是一位光风霁月的人物。
她尽量保持着安静,生怕扰到他。
对方似是早已听到了身后有人到来,笛音戛然而止,他慢慢地转过身,华真真的瞳孔蓦地缩了一下。
乔衡平和地说:“姑娘醒来了?如此真是太好了。既如此,华小姐也算是欠我一命了,华小姐今后就跟在我身边可好?”要是就这样放她离开,他实在放心不下。
要杀她的人是他,最后不杀她的那个人也是他,到头来,自己还要为此平白欠了他一条命,这世上哪有这种歪理?!
华真真的双眼里再次盈满了泪水,这次真的因为心中悲悸彷徨,而不是刻意为之。说白了,就算几年后的她武艺高强,比起石观音、水母阴姬等人也不遑多让,然今年的她至多也不过才二八年华,甚至还不到十六岁,她的武功也还未达到那种登临绝顶的地步,江湖经验更是不过尔尔。
初次离开隐居之地,行走江湖,就历经这种生死之劫,此种境遇,让她如何能忍住垂泪的欲/望。
也许是平日里的做戏伪装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即使忍不住哭了出来,也是无声的,再铁石心肠的人在她这种无声的垂泪之下怕是也要化百炼钢为绕指柔,虽然她此时的哭泣完全是由心而发,全无其他附加目的。
乔衡静静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不确定的疑惑道:“姑娘可是哭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本来难以自控的哭出来,就让华真真觉得有些难堪了,如今还要被他明知故问一番,一时间,她只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可憎的人了。
她颤着声音问:“事到如今,公子何必还要如此为难耍弄我?”
乔衡说:“抱歉,这倒是我的疏忽了。”
华真真见他又是温文有礼的作揖,又是语调舒缓的道歉,一副客气至极的态度,如此洒然舒朗的做派,若非她的脖子还疼得厉害,她估计都要以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臆想了。但之前的一切的确都是真实的,那个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也的确是他。
紧接着,她又听对方道:“在下目不能视,此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华真真一怔,她道:“……你是个瞎子?”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太不客气,听起来有点像是在故意刺激对方了。
乔衡却是毫不避讳地承认道:“对,我是个瞎子。”
华真真呆呆地看着他的双眼,又道:“你竟是个瞎子?”
乔衡习惯性地回了一句:“不止姑娘一人认为我实在不像一个瞎子,但我的确是一个瞎子。”
华真真觉得自己该幸灾乐祸一把的,但在此之前,她却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推门而出时,看到的那幅画面。对方立于飒飒秋风中,宽袖长衫随风而动,带出几分形销骨立之感,仅是一个背影,就显露出骨子里的风流蕴藉。
这样一个人,却是一个瞎子。
她愣了愣,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在他眼前晃一晃,然而她刚伸出手却又马上收回。她微微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掩去中眼底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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