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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虽然小, 但是懂事,所以虽然他跑出门了,但是盛成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倒是妻子吧,前几年就有很严重的幻听病, 现在似乎是越来越严重了。
“官人, 我又听见了,听见小秉在哭, 还在说自己死的冤, 真的。”苏爱华私底下一直这样称呼丈夫。。
苏爱华的弟弟苏小秉, 样板戏演员,在《红灯记》里演李玉和的, 是一表人材, 帅气奔放, 但是,给组织查出来他私下搞电台,联络境外特务组织,早就给枪毙了。
这事儿, 76年摘帽子的时候,也替他平反过, 但是最终, 组织还是认定苏小秉犯/g命的罪名成立,最终没帮他平反,这事儿就过了。
妻子这么执著,总觉得弟弟死的冤, 盛成也很无奈。
工作那么忙,家里还有个精神病愈发严重的妻子,整天要杀儿子,他不把妻子送精神病院,难道非得等妻子伤了儿子,或者伤了无辜的人才行?
“你准备一下吧,明天一早,咱们去安定医院。”盛成说。
苏爱华一听丈夫这么说,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官人,我爸我妈早没了,但公公婆婆还在呢,你把我送精神病院去,就不怕公公婆婆收拾你?”
“他们也答应了,再说了,你只是去里面住着,看病,看好了回家就行了,这有什么?”盛成特温柔的跟妻子说。
苏爱华咬着唇,跟丈夫撒娇似的说:“官人呐,可是我怕!”
神仙眷侣,说的就是盛成和苏爱华这种,从小被师傅收班,在戏班子里青梅竹马,长大了排白蛇许仙,结了婚就是梨园中一对神仙伉俪。
妻子一撒娇,盛成的心就是一软,仰头看着台阶上的妻子,他指着妻子的鼻子说:“我回来了,你是不是能好一点,不要再哭,再闹,再打孩子了,行不行?”
“对不起!我不会啦,真的。”苏爱华咬着唇说。
“得,我去把海峰叫来,一会儿我做饭,你现在去给咱剥葱剥蒜,好不好?”
“好呐,官人!”苏爱华一掐腰段儿,手上没水袖,但那碎步啊,走的步步莲华。
入一门,爱一门,盛成得说,妻子苏爱华就是天生的大青衣,一颦一笑,身段步态,大家闺秀的气度藏在骨子里。
当然,要一直这样,苏爱华不犯病,不打不骂不哭不闹,一家三口整整齐齐,不挺好的嘛。
但是,那有那么多岁月静好呢?
“姐夫在不在啊,姐姐,你在不在?”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敲门了。
盛成正准备出门的,回头一看妻子的脸,就发现妻子的脸色已经不对劲了。
果然,妻子才在厨房门口捞了一颗葱,出来整个人都变了:“好你个苏小玉,你还敢来我家,看我不撕了你!”
盛成赶忙去拦妻子:“你消停消停行不行,是小玉啊,咱师妹,闹什么闹?”
“小秉就是给她害的,我要撕了她,我要把她撕成碎片。她臭不要脸,天天在百货商店勾搭你你当我不知道?苏小玉,你给我滚进来!”苏爱华就连吵架都是戏腔,音调一拨高,满胡同都能见一回新鲜。
“你给我进门,进去!”盛成个头高,力气大,把妻子搡进厨房,啪一把,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盛成,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我弟死的好冤呐,就是叫苏小玉害的,就是叫她害死的!”在厨房里砰砰砰的砸着门,苏爱华那戏腔调起来,连哭带唱,叫人头皮发毛。
胡同里立刻就有孩子叫起来了:“那个戏疯子又发疯啦!”
得,这种时候,不送安定医院你再咋办?
来人正是苏小玉,也就是苏爱华俩口子的小师妹。
这个小师妹是个孤儿,快解放的时候投奔到苏爱华父亲开的戏班子的。
当然,到现在,她还是个孤儿,而且,她的性格很开朗,也很大方,跟苏爱华那种一拿腔就是大家闺秀的大青衣完全不一样,天生气质就是个小家碧玉的小青。
“姐夫,我姐又闹上啦?”苏小玉问的时候还吐了吐舌头。
盛成皱着眉头说:“她一听你的名字就犯病,你就甭来了,赶紧走吧。”
“我知道我师姐讨厌我讨厌的要死,但是你不刚出差回来,这么半夜的还得做饭吧?全聚德给你们叫的菜,让海峰好好吃一顿,我就不进去了。”苏小玉说着,把用麻绳串成一串的搪瓷缸子,递给了盛成。
盛成这一趟去的是新加坡,新加坡的饭食他不怎么吃得惯,确实肚子饿的厉害,再说了,全聚德的菜确实硬,而他呢,大晚上还得剥葱做饭,妻子闹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也得他来救火,你说一个中年男人他累不累?
他拎过缸子说了句谢谢,刚想进门,苏小玉又说:“对了,电影厂的《白蛇传》,人家喊我演呢,姐夫,算了,我不和我姐抢,我给推辞了。”
“能演就演吧,拍电影对于咱们京戏界是一种传承啊,为什么不演?”
“那不我怕我师姐……”
“你师姐明天我就送安定医院去,你演你的,好好替咱们祖师爷在电影荧幕上争个光。”盛成说。
“好呐,谢谢你啊姐夫。”苏小玉顿了会儿说:“要师傅活着,肯定希望你演许仙。你那小生,无出其右!”
是啊,干一行爱一行,戏子唱戏那是有瘾的。
盛成短暂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唱小生时的时光,精神就有片刻的恍惚。
“赶紧回去吧,好好排戏。”盛成说。
苏小玉笑着说:“对了,都十年没练过,小一辈的孩子们根本没有基本功,我可答应好导演,说你回去教他们排戏了,你可一定得去啊!”
“去去去,我去!你赶紧回吧!”盛成也说。
苏小玉万福:“好的官人!”
听着怎么让人那么不舒服?
得,转身进门,迎接盛成的,是苏爱华一簸箕的煤渣子,等他喘口气,又是一簸箕的垃圾。
盛成深吸了口气,掰过妻子两只手,把她推进屋子里,捏着嘴巴给她灌上安定,捆起来,压在床上了。
这日子,他受够了!
盛海峰千哄万哄,说了好些他们家已经有鱼罐头的话,因为离的远,怕胡同里的野狗把超生给咬了,所以呢,亲自把她送回了招待所。
“哥哥,你妈妈不是疯子,对吗?”超生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着,说。
盛海峰在这方面,其实是很客观的:“我妈主要是因为我舅舅的死受了刺激,就比如说,从我舅死的那一天开始,她精神就有点不正常了,你看她给你的糖,那都已经很多年了,因为那糖是我舅送的,所以她从来不扔,也不吃,一直留着。”
苏爱华会把自己最珍贵的糖给贺笙笙,盛海峰挺意外的,因为毕竟从他舅舅死了以后,他妈不说闭门不出吧,只要跟他舅舅有关系的东西全都留着,给任何人都不给。
这么说,贺笙笙跟他妈还挺有缘份的呢。
“我就知道阿姨喜欢我,所有的人都喜欢我,真的。”超生迷之自信的说:“小盛哥哥,你妈妈肯定会好起来的。”
“嗯,会好起来的。”盛海峰笑着说。
俩人跟苏小玉其实擦肩而过了,但是,苏小玉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看到盛海峰的时候躲了一下,所以,这俩孩子没看见苏小玉。
拐了个弯儿在招待所的门口,碰上帅斌炮了。
什么叫鸟枪换炮,说的就是现在的帅斌炮。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十几分钟没见面,这仨小子已经变的连超生都认不出来了。
三炮肩上扛个录音机,正在扭着屁股的唱歌儿。
二斌头上戴个小蛤.蟆镜,也在扭屁股。
贺帅在跟俩弟弟屁股后,正在研究一盘磁带。
“小帅哥哥,这录音机哪来的?”超生一秒忘了小盛哥哥,眼里只有小帅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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