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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等级分明,没有人会多做一件事多说一句话,所以,凭着一块陈旧的黄铜腰牌,两人十分顺利的进入了冰冷阴暗的诏狱。沿着甬道,二人一路向前,很快来到了一间单独关押要犯的牢房前。
“哗啦啦!”腰牌一出,没有多的话,牢房门被打开。戚辽一挥手,喝退狱卒,清场。
“大人,到了。”戚辽瞧了黑衣人一眼,闪在一旁。
“有劳了。”黑衣人一伸手,将一块碎银塞进他手中,从狱卒的案桌上取来一截蜡烛,抬步入内。
“哗啦!”戚辽锁上牢门,掂了掂手中碎银,当官便是人情,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芝冈兄。”来客点上蜡烛,借着昏暗的烛光上下打量着这位三进三出辽东,令建州酋首努尔哈赤为止胆寒、人称“熊蛮子”的经略使熊廷弼。熊廷弼抬起头,一个翻身,直起身子,打量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熊廷弼字飞百,号芝冈,已经很久没有人唤自己的别号了。
“芝冈,哈哈!兄台深夜来此,无有朝服卷宗,怕是来取熊某性命的吧!”熊廷弼身段魁梧,加上多日未曾梳洗,蓬头散发满脸大胡子双手叉腰往那儿一坐,活脱脱一头大熊,倒也不亏了“熊蛮子”的名号。
来客走到草席前,将手中事物往上一搁,道:“素闻芝冈兄海量,今日特意带了一坛子,正宗的辽酒。”
“辽酒?”熊廷弼眉角一挑,怔怔的望着那半大不小的酒坛子——辽东,已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一个结,三进三出,荣辱成败,都在那片用汗水和热血浇灌的土地上。
“先败辽沈,再败广宁,辽土尽失,何来辽酒?”熊廷弼苦笑三声,是在问来客,也像是在问自己。
来客将酒坛子往熊廷弼跟前一推,道:“百万辽东难民涌入山海关,岂能没有辽酒?”
“啪!”熊廷弼一掌击在酒坛子上,将封口震得粉碎,怒目环睁,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广宁大败,辽西防线一泻千里,山海关成前线,是熊廷弼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来客伸手褪去斗篷,露出一张清癯面庞,迎上熊廷弼那两道凌厉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今日此来,不为夜审问案,只是替芝冈兄的一位故人送信。”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却没有立刻交给熊廷弼,又道,“芝冈兄若是不怕我在酒中下毒,便请先饮。”
“哼!”熊廷弼冷笑一声,自从进了诏狱,他就没指望再活着出去,甚至做好了身受各种酷刑却求死不得的准备,若此人是阉党派来,仅以一坛毒酒了结自己,对他而言已是快活万分,于是一把抄起酒坛,昂起脖子“咕咚咕咚”猛饮几口。辽酒入喉,刚猛火辣,甚是对味。
酒壮胆色,三通饮罢,熊廷弼哈了两口酒气,红着老脸道:“说,你是何人,又是谁人托你带信?”
来客一拱手,正色道:“在下邵武知县——袁崇焕。”
“袁崇焕——”熊廷弼略一沉吟,已然明晓——时年正值官员大考之际,这位邵武知县行事淡定谈吐不凡,定是在任上政绩优良而被擢升入京为官,出的很可能是御史刑部吏部的缺,所以才能夜半轻装前来诏狱会见自己这等要犯。不过自己并没有亲友故交在邵武求学为官,他手中的书信,又做何解释?想到这里,熊廷弼亦是爽然一笑,道:“熊某恭喜袁大人高升了。”
袁崇焕也是一笑,将书信推至他面前。
熊廷弼拆开书信,细细读了起来。
袁崇焕转身向墙,思绪万千。熊廷弼料想的没错,袁崇焕正是因为在福建邵武知县任上被考绩为优等,才由御史侯恂举荐出任兵部职方司主事,一个不大不小的六品京官。就在各地官员进京大考的同时,辽东前线自沈阳、辽阳大败后再次传来噩耗,关外仅存的一座镇城广宁(今辽宁大宁),连同周围数十座堡垒要塞,在短短数日内建州努尔哈赤的五万铁骑踏破,辽东经略熊廷弼与辽东巡抚王化贞丧师失地、弃城败逃,从广宁到山海关七百里辽西地百余万军民溃逃关内,多年未经战火的山海关一下子被推到了战争的第一线,蓟辽震动、京师戒严,百官惶惶不可终日,群臣纷起声讨,熊廷弼王化贞二人锒铛下狱,听候议处。
至于自己的来意——凭心而论,袁崇焕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保举自己的侯恂侯大人为何让自己顶着御史和兵部的名头来诏狱见袁崇焕,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经不起推敲,更奇怪的是,这位侯大人居然还能请动锦衣卫人开路。如果说起先袁崇焕还觉得自己得到御史赏识是基于政绩、才干,还有面见侯大人时那番对社稷、对边关军事的慷慨陈词,那么从踏进北镇抚司的那一刻起,他开始怀疑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安排,而自己,只不过是某个派系用来对抗另一个派系的工具。
党争,又是党争。党争误国,熟读经史,又通兵略的袁崇焕对这一点深信不疑,然而眼下的大明朝已然深陷党争漩涡,即便没有魏忠贤的阉党,也会有别的派系为了各自不同的利益斗得你死我活,而大明朝的元气,也会在年复一年的内斗中慢慢被耗尽。
袁崇焕没有拒绝前来会见熊廷弼,一来是不想逆了侯御史的意,二来,对熊廷弼本人,他也是景仰已久。大明朝在辽东任上的文武官员走马灯似的换了几十位,平辽治辽最为人所称道的,便是李成梁与熊廷弼。此二人被时人称为大明朝的两代“辽东王”,李成梁父子靠赫赫武功在辽东开疆辟壤,熊廷弼一介书生,却凭着一股子胆气与魄力三进三出,每每于危难时拯辽东于水火。熊廷弼靠弹劾李成梁一举成名,不想半生功业,仍是毁在辽东,毁在广宁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