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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外白渡桥, 位于苏州河与黄浦江的交界处。从这里看出去, 十里洋场的兴衰荣辱尽收眼底,不管是远洋来的渡轮还是矗立于黄浦江畔的东方明珠塔,都无言诉说着逝去的百年光阴。
1936年的年初,一个叫做南汀的年轻海妖途经此处, 在这里稍作休整,打算经由黄浦江回到故乡。
1936年对于妖界来说, 不是一个特殊的年份,但它处于一个特殊的年代。
后世的妖怪们回顾往昔时,曾把1916到1946这三十年的时间称作妖界的黑暗年代, 以商四以身补阵陷入沉睡为开端, 一个接一个大妖陨落,致使群妖无首, 天地元气一片混乱,就连修炼都开始难以为继。
在那一年, 四大区的大妖仅剩傅西棠一个,独木难支。
上海租界林立, 鱼龙混杂, 妖怪的势力与人类一样, 很难有谁能够真正服众。再者, 上海本地的妖怪不够强, 镇不住场,这就导致群雄纷争,谁都想占据这片远东最繁华的地区, 成为新一代的王。
那时候的十里洋场,也写作十里妖场。
1936年,斗争中的妖怪已经死了一片,赫赫有名的捉妖师一脉也已从上海绝迹,把持着从外白渡桥至黄浦江这整片水域的是海妖中的某一支。
他们姓白,是少有的选择在岸上居住、与人类交好的一族,据说祖上曾有鲲鹏的血脉。
南汀通过他们打听南海的消息,却不想自此卷入了上海滩的风暴中去,脱不开身。到后来他能够离开了,却又选择了留下。
“走到哪儿才是故乡呢?”白家的族长,那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曾站在外白渡桥上,看着远洋告诉南汀:“所有的水都是相通的,一滴血落在水里,整片海洋都会知道。”
白家竭尽全力庇护着码头,保持入海口的畅通,运输战资、护送人员,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他们是海妖,南汀也曾无数次问自己——人类的战争和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白老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望着晨间的江面,似乎透过水雾,从那轮巨大的红日中看到了往昔的场景。
他说:“十多年前,有个年轻的捉妖师战死在江上,尸骨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托我送了一批物资出去,那天的红日也像今天这般大。”
“捉妖师?”南汀怔住。
“很不可思议吧?”白老没有多解释,妖之将死,他只是有些感怀。那位曾与他一同听曲的小少爷都逝去那么久了,眼前的一切,又要到何时才结束呢?
叹息声中,叮当叮当的电车打桥上驶过,坐在电车里的人类和妖怪同时遥望着窗外,忧愁的目光中似乎隐藏着希望。
红日总是能带给人希望的,它那般大、那般温暖。
南汀得到族中暂安的消息之后,最终选择留在了这里。在走过大半个中国、经历过无数次生离死别之后,他忽然很想在这个最繁华的城市里见证些什么,但这个“什么”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他也一直坚持给黑仙花写信,而36年的下半年,上海各区妖怪终于齐心协力,筑起了一道笼罩整个上海的结界。
结界的事情,又引发了一番动乱。上海的匠师协会主张仿效四九城大阵,他们虽没有天帝和商四那样的通天之能,却可以在城中各处布下无数小阵法串成大阵,不过这耗时太久、耗资太大,一时难以协调。
这事儿闹了半年,结界终于成了,结果当时上海滩最厉害的一个大妖玉锦绣,却突然暴毙。
玉锦绣之死,震惊了十里妖场。而他一死,意味着刚布好的结界将失去最大的一股力量支撑。
替代者去哪里找?
众妖一片惶惶,惊觉各地的大妖竟已十去其八,而他们正处于整个黑暗年代最黑暗的时刻。他们可不懂人类的政治,对于妖怪来说,力量就是一切。
苏州、南京、杭州,上海附近的这些地方情形也不容乐观。南京的那只血统不纯的杂毛凤凰,瞧着挺厉害,据说也死在了秦淮河。
最终,匠师协会里一个叫吴崇庵的年轻人,据说是最被看好的下一代会长,提出在法阵中融合西洋科技,以代替大妖之力。
但在当时,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觉得他是异想天开。
故事讲到这里,当年的风云都只变成了风轻云淡。巽枫不是一个很好的讲故事的人,平铺直述的讲述,过于单调的语气,乏味之中透着冷硬。
更别说他肩头的伤口还一直往外渗血,仿佛止不住似的,流出来又消失不见,周而复始。
司年喝了口茶,问:“那南汀最后又是怎么死的?”
巽枫:“玉锦绣有个义子,只差一步便成大妖。玉锦绣死时他在苏州,回来的时候在外白渡桥遇袭。南汀为了保护他,死了。”
“义子?”
“他叫玉铎。”
这倒是个有些耳熟的名字,司年记得在金玉那里听到过,如今上海的那位大妖就叫玉铎,可见最后是成功活了下来。
其实南汀根本不认识玉铎,会出手救人,只因他恰好镇守于外白渡桥上。他时常坐在桥上看日出,最喜欢电车开过的时候叮当叮当的声音,那是在海里听不到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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