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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哭好了,咱们先走。”
方嬷嬷亦是担心难过,叹气道:“小姐去应个景儿就回来吧。”
外头早已热闹喧哗起来,人声鼎沸。
“接新娘子咯……”
“关住门,快关住门……”
玉仪去跟玉华说了几句,算作和出嫁的姐姐告别留恋,还送了一支红玛瑙长簪,微笑道:“大姐姐一向对妹妹关爱有加,这算作是添妆的。”
玉华一脸羞怯之色,小声道:“多谢三妹妹。”只是抬起头的那一刹那,眼里却闪过一丝淡淡的担忧,很快屋里来人更多,又忙着应付其他人去了。
玉仪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找出早就准备好的那个盒子,里面有前几日在炮仗店买的好东西,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由笑了笑。
彩鹃早洗了脸,上前问道:“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顿了顿,叹道:“这热闹,倒还真是不凑也罢。”
方嬷嬷恨声道:“小姐还添妆做什么?大太太还害得小姐不够吗?!”
“大太太是大太太,大姐姐是大姐姐。”玉仪没有母债女偿的念头,毕竟玉华帮过自己好几次,并没有任何功利心,不能因为她母亲作恶就否认她的善良。再说了,玉华这回嫁过去想必不容易,多一点东西也是好的。
方嬷嬷难受道:“小姐分得清是非,孔家的人可分不清啊!”
一屋子的愁云惨雾气氛,让人好不压抑。
玉仪在屋子里做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在床下找出一个黑漆盒子,搂在怀里道:“我去前面看看老太太他们,一会儿就回来。”
彩鹃赶忙跟了上去,“小姐,我跟你一起去。”
玉仪没有反对,神色平常的不能再平常,搂着盒子出了门。
走在半路,彩鹃忍不住问道:“小姐,这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那天去炮仗店的时候,小姐不让自己跟着进去,回来也不说是什么,还整天放在床下不准人动。
“你真多事。”玉仪嗔了一句,在院子门口停住脚步,“你在这人等着我,有些话当着你们丫头不方便说,我一会儿就出来。”
彩鹃往上房里瞧了一眼,不放心道:“小姐,你可别赌气啊。”
“我想是有气性的人吗?”玉仪笑吟吟的,心却在一点一点往下沉,双手抱紧了那重要的盒子,沉甸甸的,----这个分量应该够了吧。
即便不够,还有里面混在一起的三仙散粉末呢。
三仙散家家户户都是常备的,一般用作金疮药之用,能够加速伤口愈合,----不过却只限于外用,里面含有大量有毒的汞,吸入或者吞服都会导致中毒。
玉仪对做乱世佳人没有丝毫信心,反正都逃不过一个“死”字,那么要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叫算计自己的人都不得好死!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孔府的几位主子都齐齐聚在上房里。
大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中风之症好了许多,虽然还不太利索,但不说话的时候也与常人无异,眼下脸上还挂着泪痕,到底心里舍不得亲生女儿。
----做人媳妇,可跟做姑娘的光景天差地别。
孔老太太劝道:“女儿顺顺利利嫁了,做娘的应该高兴一些才是。”因怕大儿媳不愿意女儿隔得远,所以还没告诉要回祖宅的消息。
阮氏也被请了回来,不过以她现在实际被休的身份,不方便插嘴,因而只是跟泥塑菩萨一般,静静的端着茶喝着,一声儿不吭。
三太太便笑道:“是啊,今儿可是华姐儿的好日子。”
孔老太太正想再说两句,抬眼看见玉仪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个大盒子,有些不伦不类的,因而问道:“家里正乱着,你怎么不回屋歇着去?”
玉仪笑盈盈道:“我拿了一些要紧东西过来,有话要说。”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都看向了她手里的盒子,----看起来倒像是一个首饰盒子,难不成里面装了值钱的东西?看起来似乎还挺沉呢。
孔老太太一向拿不准这个孙女,问道:“什么东西?”
“是母亲留给我的旧物。”玉仪故意说得含混不清,仿似顾氏留下了什么值钱的东西,扫了丫头们一眼,----人太多了,等下很可能会弄出什么乱子来。故意顿了顿,然后道:“先让吉祥她们先回避一下,我才能打开。”
孔老太爷不耐烦道:“你们都下去!”又道:“有什么话,说吧。”
----顾氏的嫁妆,就算孙女私下留了一部分,那也不会有多少了。再说这个当口,就不信孙女还能献出什么来。
孔老太太看了庶子庶媳一眼,说道:“你们也忙一天了,先下去吧。”
----都这种时候了,还生怕庶子一家占到便宜?
玉仪心里无尽的嘲笑,不过三房的人与自己并不相干,走便走吧,这种节骨眼上并不想多事。看着三太太一脸不甘愿的样子,不由想着,回头等这边炸开了花,她估计会一辈子庆幸吧。
阮氏眼里尽是幸灾乐祸,插嘴道:“听说三小姐要嫁人了?”
“是啊。”玉仪也是笑吟吟的,“是太仓的一户有钱人家,不过比起姚家还是要差了一筹,那桂老爷人又老,还有两个儿子、六个妾室。”直勾勾的看着阮氏,“太太心里是不是很痛快啊?”
阮氏脸上笑容一僵,“不知道三小姐在说什么。”
孔老太太也是脸色难看,斥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不是有事要说吗?快点说了,也好早点回房安静歇着。”
玉仪冷笑问道:“你们都把孙女卖了,还不能让人说说?”
这一来,孔家的人脸色都变了。
孔仲庭赶忙斥道:“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下去!”
“呵,呵呵……”玉仪控制不住想笑,打开了手里的盒子,“里面可有好东西,你们就不想看一看吗?当初拿了整整三万两银子都不含糊,如今怕是嫌少了吧。”
“你……”孔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骂道:“谁家的姑娘,会像你这样满口胡说八道?眼里还有没有尊长?!真是了反了天了!”
玉仪毫不客气,讥讽道:“谁家的尊长,会想你们这样把孙女当货品卖?到底还有没有廉耻之心?要不要脸?就不怕将来遭报应吗?!”
孔仲庭上前两步,斥道:“你闭嘴!赶紧……”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女儿手里燃了一个火折子,而那盒子里黑乎乎的一包,捆得紧紧的,不由惊吓道:“那……,那是什么东西?”
玉仪嫣然一笑,“火药包。”
“啊!”大太太吓得一声尖叫,顿时又抽搐起来。
屋里众人都是脸无血色,孔老太爷颤声道:“三丫头,你……,你别乱来。”浑身早软成一团,动也动不了。
孔老太太几位女眷更是话都不会说了,只剩下孔仲庭稍微镇定一点,轻声道:“仪姐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谁要玩了?”玉仪将火折子凑近引线,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们给我陪葬!”
孔仲庭突然扭过头去,朝着孔老太太喊道:“娘!你倒是说句话啊!桂家的亲事咱们不结了,快说……,快跟三丫头说啊。”
孔老太太这才醒悟过来,赶忙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道:“三丫头,那桂家原本不是什么良配……,你不喜欢,咱们就不结这门亲了。”
“呵呵,原来你们也知道不是良配啊。”玉仪觉得无比好笑,问道:“你们真的会退亲?觉得我会相信?傻了是吧?”又朝阮氏看了一眼,“太太我劝你别乱动,这里面可是装了三仙散的,炸开了吸上两口,恐怕滋味会不太好受呢。”
----在自己死之前,先好好欣赏一下眼前的画面吧。
其实只要有一个人敢扑上来,就算自己点了,估计也不能炸不到旁的人,可惜他们一个个心怀鬼胎,且又惜命如金,根本没有人愿意做这个牺牲品。
能亲眼看到这么有趣的画面,被逼死也值了。
“住手!!!”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似乎往还前走近了几步,夹杂着惊骇和焦急,“不要乱来!”
“谁也不准过来!”玉仪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根本不敢回头去看,生怕自己一转身,孔家的人就扑了上来,“别过来,不然我就点了!”
----不不不……,不用再犹豫了,只要把火折子凑过去……,“砰”的一声,就再也不用呆在这个世界,再也不用被人逼着嫁人。
为什么手会发抖?你这个胆小鬼!
那人声音更焦急了,“别动!千万别动!!”
玉仪听起来似乎有一点耳熟,混乱间却想不起是谁,可是谁也救不了自己,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别害怕,就跟这一群人渣同归于尽吧。
“是我。”那个声音柔和下来,轻声道:“你回头看一眼,是我。”
玉仪总算听出来那声音是谁,缓缓侧首看过去,-----一张英气飞扬的年轻脸庞,带着紧张、怒气、担心,清晰的映入自己眼帘,不由喃喃道:“六爷,你怎么会……”
----难道自己产生幻觉了,以为人家碰巧救了一次,还会再来救第二次?可是眼前的人真真切切,身上虽然不再是锦衣卫装束,但那人却是那人,还是那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变。
罗熙年简直要疯掉了。
本来泰王登基京城局势一定,就立马往这边赶,一路马不停蹄,到乌梅镇却正好撞上玉华成亲。当初没顾得上细问,急得上火,以为是小辣椒被胡乱配了人,便紧跟着追到冯家去了。
----只要还没有拜天地入洞房,抢也要抢回来!
谁知道新娘子下喜轿时,丫头们却说什么“大小姐当心一点”,仔细一打听,原来是孔家的大小姐出嫁,不是自己惦记的那一位。
亏得发现的早,不然在冯家闹一场麻烦不说,还耽误了时间。
再看眼前这惊心动魄的情景,罗熙年真不敢想象,要是迟来一会儿,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即便是现在,心也是从未有过的快速乱跳。
“听话,千万别动。”罗熙年怕吓着她了,手一抖可就麻烦大了,尽量放柔声音,“把火折子拿到一边。”轻轻走近了一步,声音笃定,“谁也不能逼你嫁人,因为你马上就要嫁给我了。”
玉仪有点听不明白,茫然道:“……你要娶我?”
罗熙年认真道:“对,我要娶你。”
“不,我不信。”玉仪摇头,泪眼婆娑的看向他,颤声道:“你在骗我,对不对?我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为什么还要骗我……”
“我不骗你。”
“真的?”
“真的。”
玉仪的眼泪簌簌的流,哽咽道:“那……,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
“还有,……也不能退亲。”
罗熙年暗暗骂了一句混蛋,认真道:“不退亲,除非我死了。”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躲闪,缓缓举起右手对天起誓,一字一句道:“我罗熙年如有半字虚言,天诛地灭!”
现代人或许不信鬼神之说,但古人却是深信的,誓言不会随便乱发,特别是这种恶毒诅咒自己的誓言。
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玉仪手上的火折子一抖,掉落地上。
罗熙年趁她出神之际,连着几步快速跑了上去,一把抢下火药包,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安抚道:“别怕,没事了。”怀中人纤腰盈盈一握,却像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浑身颤抖个不停,是被吓坏了吧。
玉仪早已泣不成声,生怕跑了似的,紧紧抓住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哽咽道:“他们……,就要逼死我了……”
“谁敢?”罗熙年眉头一挑,冷冷看向被吓傻了的孔家人,扬起下巴道:“想要动爷的女人,那就先从爷的身上踏过去!”
玉仪慢慢放松下来,整个人却再也没了力气,软在了他的怀里,失声大哭道:“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
“是我来迟了。”罗熙年搂紧了怀里的娇小身躯,给予让她安定的力量和温度,低头轻声道:“从今以后,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