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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李东阳、杨廷和几人站出身来,向着朱厚照拜下道:“陛下,臣等有失察之罪,身为内阁,竟没有察觉此等大事,还请陛下责罚。”
发泄了一通,朱厚照心中怒火稍稍被压制了几分,同时扫了李东阳几人一眼,勐地一挥衣袖道:“你等的确有失察之罪,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济灾民,严查陕西官员欺上瞒下之人究竟有哪些,朕要诛了他们九族。”
一名官员突然之间向着朱厚照道:“陛下,臣弹劾锦衣卫指挥使李桓,同样有失察之罪,请陛下严惩……”
朱厚照正在气头上,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闻言登时冲着那官员怒喝一声道:“值此之际,不思如何救济灾民,却想着以此攻讦同僚,其心可诛,给朕除了他的官身,着锦衣卫严查。”
这官员本就是监察御史,先前朱厚照得知有巡察御史同陕西官员相互勾结欺上瞒下,已经是恨不得将那巡察御史曹锋给杀了,这名监察御史竟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攻讦李桓,自然是成了朱厚照发泄怒火的对象。
这监察御史闻言不由一愣,随即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陛下,臣……臣无有私心啊,臣冤枉……”
朱厚照根本就不听对方的辩解,怒吼道:“拖下去。”
登时两名值守的禁卫上前,将那御史给带走。
一时之间,百官心中惴惴,朱厚照目光落在李东阳几人的身上道:“传朕旨意,即刻命户部调拨钱粮,赈济灾民,地方官员但凡赈济灾民不利者,严惩不待。”
说着朱厚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机道:“天灾犹可恕,人祸必诛之。”
这话众人闻知心中凛然,天子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说是天灾的话,倒也罢了,可是如果是因为人祸引发灾民动荡,必然严惩。
吐出一口浊气,朱厚照走上御座坐下,目光一凝道:“可还有事?”
而这会儿身为户部侍郎的包清上前躬身一礼道:“回陛下,现国库之中有银钱二百三十余万两,不知调拨多少银钱赈济陕西大灾?”
朱厚照眉头一皱,看向内阁众人道:“诸位想来已经有了赈灾之策吧,朕且问你们,此番赈灾,所需几何?”
对视了一眼,李东阳上前道:“回陛下,陕西最紧缺的便是粮食,朝廷可于湖光、河南、山东等地购粮,然后运往陕西,至少需银钱百万……”
朱厚照皱眉道:“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秋税不是刚入库吗,为何不直接调拨粮食运往陕西。”
显然在朱厚照看来,若是直接调拨银钱的话,还需要花费时间去购粮,这其中浪费的时间,可能迟了几日就会有无数的灾民活活饿死。
朱厚照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名官员跳出来道:“陛下不可,那些粮食已经有了用处,一者调度于边军粮饷,一者供应京师所需,事关军队与京师的稳定,绝不可擅动。”
朱厚照看向王阳明、刘宇、杨廷和、李东阳几人。
这会儿杨廷和缓缓开口道:“陛下,郑侍郎所言甚是,那些粮食的确不可轻动,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折中之法。”
朱厚照看着杨廷和道:“杨爱卿继续说。”
杨廷和缓缓道:“陛下可下旨,着其中一部分粮食转运陕西救灾,另拨银钱采购粮食入京,以如今京师存粮,打一个时间差,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朱厚照微微点了点头,看向王阳明、刘宇几人道:“几位以为可行否?”
王阳明点头道:“回陛下,此法可活灾民无数,纵有一定风险,臣以为可行。”
谁都知道漕粮不可轻动,京畿周边产量早已经无法供给京师所需,每年朝廷需自湖光等地运转大量粮食入京,以供应京师、边军所需。
可以说一旦京师粮食供应出了问题,则京师必然大乱。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那名官员反对动用漕粮的缘故。
杨廷和等人能够提出动用一部分漕粮,在一定程度上是承担了相当大的责任的,毕竟京师动荡所造成的危害,绝对比一地灾情要大的多。
朱厚照当即便道:“传朕旨意,暂拨漕粮百万石,转运陕西,救济灾民。”
百官齐齐向着朱厚照叩拜道:“陛下圣明。”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精芒道:“着户部、三司派出得力官员亲往陕西,给朕盯紧了这批救济粮,务必要给朕用到灾民救济上。”
李东阳、杨廷和、王阳明等人神色肃然道:“臣等领命。”
看了百官一眼,朱厚照忽然向着李桓道:“李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方才李桓一直在一旁站着,没有开口,这会儿朱厚照询问,不少官员都是向着李桓投来了目光。
李桓向着朱厚照拜了拜道:“回陛下,陕西锦衣卫千户袁明勾结陕西官员欺上瞒下一事,臣有失察之罪,还请陛下责罚。”
朱厚照摇头道:“袁明坐镇陕西已有数年,李卿你执掌锦衣卫不过数月,又一直督办谋逆一桉,此事与卿何干。”
李桓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臣即为锦衣卫指挥使,那么锦衣卫出了这等事,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着李桓郑重道:“请陛下责罚。”
朱厚照微微沉吟一番,注意到百官神色,忽然点头道:“锦衣卫指挥使李桓疏于监察,以至于下属勾结地方官员欺上瞒下,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一些官员听朱厚照开口,本以为会怎么惩罚李桓,却是不曾想竟然只是罚俸。
谁都知道罚俸这种惩罚根本就是做一个样子罢了,罚了和没罚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你要说没罚的话,还真说不过去,因为这还真的是一种惩罚。
李桓恭敬道:“臣谢陛下!”
说着李桓眼中闪过一道精芒道:“陛下,臣以为,此番京营重整,老弱裁汰,必然急缺大量士卒,而陕西大灾,大量百姓流离失所,可于陕西招募大量精壮,予以钱粮,编入京营。”
只听得李桓继续道:“一者古来民乱动荡,必以百姓之中精壮为骨干,择其青壮纳入军中,既可防止大量流民青壮造成民乱,又可给予这些百姓一条生路,不至沦为地方豪强之奴仆。”
一些官员闻言皆是面色微变。
李桓话语之中的意思他们如何不懂。
地方豪强的扩张都是借助天灾人祸,一者兼并土地,一者就是兼并人口,大量的百姓因为丧失土地不得不卖身为奴,成为地方豪强的附庸。
这些人口一旦沦为地方豪强的附庸,自然不再为朝廷所掌控,只会壮大豪强势力,削减朝廷的力量。
但是李桓此举显然是动了许多豪强的蛋糕,那些地方豪强兼并土地,自然需要大量的佃户为其耕种,所以大灾之年的青壮往往都是地方豪强大肆收拢的对象。
一名陕西籍的官员,郑太几乎是本能的跳出来道:“陛下不可啊,民户是民户,军户是军户,太傅所言看似美好,实则不可行。”
李桓眉头一挑看着郑太道:“哦,不知有何不可行?”
郑太道:“前宋王朝便是施行此策,以防灾年地方青壮聚集引发民乱,于是将之纳入军中,然则这些不过是普通百姓,并无战力可言,只会靡费国家钱粮。”
说着郑太看着李桓道:“太傅既然说京营老弱病残,不堪重用,那么下官请问太傅,你召一群百姓进入军中,又有何用,既如此,还不如不整顿京营。”
许多官员闻言皆是连连点头。
前宋行此法,以至于空有上百万地方厢军,却是无有一丝战力,靡费大量金钱。
又一名官员站出来道:“臣也反对。”
很快就有数十名官员齐齐表示反对,如果说仔细调查这些官员的背景的话,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站出来反对的官员之中,至少一半以上都是陕西籍贯。
朱厚照也是皱了皱眉头,身为天子,尤其是朱厚照这般自小经受过帝王教育的天子,熟读史书那是基本,所以他也知道前宋纳民入军之策的弊端。
虽然说一直以来对于李桓都颇有信心,可是有前宋之前车之鉴,再加上如此之多的官员反对,朱厚照不禁有些迟疑的看向李桓。
李桓当然知道前宋那些厢军是怎么一回事,甚至可以说,他之所以提出这般的办法,也的确是在抄前宋的作业。
可是抄作业归抄作业,但是李桓所行却与前宋截然不同,前宋是将百姓之中的精壮收入厢军,发以钱粮,避免这些百姓造反,说起来并非是真的将这些青壮当做军队来使用。
而李桓却是真正的要将这些人练成精锐军卒,自然不会出现前宋那种朝廷出钱养了一群没有什么战力的厢军的情况。
见到朱厚照看向自己,李桓正色道:“陛下,臣既然命臣提督京营,全权整顿京营,那么还请陛下相信臣,臣自会给陛下以及百官一个交代。”
李桓此言一出,许多人豁然抬头看向李桓。
就连不少没有站出来反对的官员也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李桓,大家都知道前宋地方厢军是怎么来的,更清楚那政策的利弊所在。
可是李桓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这就让许多官员为之惊讶了。
难道说李桓真不知道招纳一群百姓,将其当做军人来使用是多么的可笑吗?
朱厚照同李桓对视一眼,当他看到李桓眼中的坚毅之色的时候,朱厚照忽然之间笑道:“好,既然李卿这么说,那么朕便准了。”
郑太等官员闻言面色大变,尤其是礼部侍郎的郑太大声道:“陛下,此为误国误民之策啊,万万不可……”
说着郑太冲着李桓道:“李桓,你蛊惑陛下,行此祸国殃民之策,是何居心!”
李桓冷冷的看了郑太一眼道:“郑太,陕西延安府人氏,世居延安府,为地方豪绅,家有良田万亩,奴仆数以百计……”
郑太没想到李桓竟然将其调查的这般清楚,面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便道:“我郑氏一族奉公守法,为地方之表率,田亩、奴仆皆是正当所得,李太傅此言何意?”
李桓看着郑太,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李某想要告诉郑侍郎,希望你们郑氏一族真的如你所言,奉公守法,没有祸害一方百姓……”
郑太面色大变,冲着天子噗通一声拜下,泣声道:“陛下啊,李桓污蔑本官,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许多官员看向李桓的时候,眼中也都流露出赍恨之色,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几乎是威胁郑太堂堂一任侍郎,这如何能忍。
朱厚照看了郑太一眼,冷哼一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卿家要对自己的族人有信心才是。若是郑氏一族真的奉公守法,为一方表率的话,朕绝对会严惩李桓,还郑侍郎你一个清白。”
郑太闻言身子不由一僵,脸上露出几分惶恐之色,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颤声道:“陛下……”
朱厚照冷哼一声,没在理会郑太,而是目光投向百官道:“众卿家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道身影走了出来,赫然是工部侍郎沉玉,只听得沉玉向着朱厚照道:“陛下,黄淮河道已有数年未曾修缮,据工部派出官员勘探,许多河段河道已然损毁,若然发生洪灾,大河肆虐之下,必将酿成大祸。”
说着沉玉缓缓拜下道:“臣请朝廷拨付钱款,修缮黄淮河道,此关系黄淮两岸数千万百姓,数百万顷良田之安危。”
朱厚照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说对于此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听着沉玉的话,朱厚照还是心中不喜。
先是赈济灾民,又是修缮河道,接下来不知道又是什么。
国库里那点钱粮看似不少,但是绝对经不住遇到大事,如陕西这般的大灾,就算是动用国库一半的钱粮都未必能够有用,接下来还有的犯愁。
而修缮河道,更是费钱费力,动辄数十万的民夫,那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别说是数百万两银子,就是再翻一倍砸进去也未必能够听到响声。
历朝历代,为了修缮河道,朝廷不知道投入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可是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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