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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离知府内堂后门仅十几步外一个小食摊上,三三两两坐着一些食客。
此刻已是未时了,这些食客们大多是忙了一日提早收工,邀数友人或聊天、或吃喝的好不愉快。这里面有二人则是与众不同,桌上只有茶水没有酒菜,一个穿戴像是平淡无常的江湖过客,一个则是富贵商人的扮相。
二人间也是缺言寡语的,富商模样之人的一双眼睛,直直的打量着对面衙门的后门,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焦虑,低声对同伴说道:“这么半天还不出来,您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呀!要不您先回我那去歇息,我一个人在此打探便成。”
那人则并不在意,淡淡的说道:“你担心个什么呀!以他的身手,这知府衙门算个什么呀!我犯得着还用去特意躲他吗?”
商人模样的还是不放心,道:“可这是在蓉城呀!您老人家要是有个磕碰,我怎么向其他人交代呀!再说这姓林的知府,打从那件案子发生后,就怕歹人找上他,此时在衙门巡防的都是守备营的官兵,不是那些外强中乾的衙役了。”
“守备营的怎么了?就算是总兵大营,他以前不也是来去自如吗?
放心了,你要相信小宗的能耐,你看那不是出来了吗?”
果然宗不敏由后门出来了,跟着的还有一个差役模样之人。不等他们招呼,二人便笔直的往食摊这边走来。
宗不敏也没多说细节,只是恭敬的向神色平静的那人道:“盟主,东西已经送过去。”
那人正是蜀盟盟主范子嗣。此次恶性灭门事件牵扯面太广,就算是他范某人能在巴蜀绿林只手遮天,也抵不住青城、峨嵋两个同列九大门派的夹攻,为彻查弄清此案撇清干系,避免身陷其中,范子嗣也是毅然踏足于成都。
另一方面他也有些怀疑那些匪徒的身分,是不是与自己所追查之人或多或少有关联。他们被人察觉在此附近出没,这么巧,罗家就发生灭门惨案,似乎太不寻常了。
范子嗣哑然而笑,道:“在外面听说这成都知府林伯瞻是如何如何的清廉,如何如何的刚正不阿。不但将行贿之人鞭笞于公堂之上,还抬出”大诰“来,说什么凡贪污纳贿六十两者,一律问斩,可他这作为可就让人费解了。”
那衣着富贵之人便是纳锦会的总把子钱环,纳锦会也是范子嗣初时出来统一巴蜀黑道,那三帮两会之一的坚实班底。对于盟主的疑问,他倒是狠下过一番苦工,道:“这可就是您老人家被这个说一套,做一套的傢伙给瞒过了。郝禾,这事你最清楚的,还不说给盟主他老人家听听。”
那衙役般模样的傢伙,便是钱环插在知府衙门里的眼线,难得有机会和盟主汇报,不免欣喜若狂,但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一身官服,又不能显露的太明显,遂刻意低声说道:“是,小人是听从总把子的吩咐,混进知府衙门为盟里兄弟打听消息的。那林知府上任以来,处处摆出一副清官的模样,让人无处下手,但经过小人的调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环顾左右,没有发现可疑之人,才又压低声音续道:“最近小人发现,那赃官表面虽然没收人银钱,可家里却藏着许多古董字画、文房四宝之类的。就在前几天,自己还花了五百两买了个什么砚台。
您几位想想,凭他一个知府,一个月二十四石的俸禄,一年还不到三百石而已,这五百两的银钱,得多少个月不吃不喝才攒得下来呀!”
钱环也说道:“是呀老大,我在附近调查了一番,这赃官不敢在我们成都露财,却以别的名目购买古玩字画,花的钱一点也不比那些贪官少。操,这种既要钱又要脸面的赃官,最他妈无耻。 ”想到林伯瞻初上任时,自己送钱去,他还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故作清高的训斥,钱环脸上便愤然不已。
范子嗣却安慰他道:“老四呀!就怕他是真的水火不进,只要他收东西,那我们以后的路不是容易多了吗?我倒是真的佩服那些个清官,可是从古到今又有多少清官呢!起码我就没碰上过。 哪个在位时不是中饱私囊,哪个卸任时不是几大箱的银钱珠宝,差别也就是捞的多与少的问题。 ”
“是呀!”宗不敏是范子嗣座下第一谋士,自然也是看的比其他人更为深远,对于这些官吏他是满腹的不屑,对盟主说道:“您想想,为什么但凡有些清廉的官吏,说书的、灵的、还有那些个写戏文的都要重重褒奖呢!就是因为实在是太少了,只要出现了,那可不就是稀罕事吗?”
几人都不禁笑出声来。
这成都看来是白来一趟了,杨括带着文定他们先来到与燕小姐约定的客栈,将其余人安排下来后,杨括、文定以及谭管事三人便一同来到燕小姐的房间。
敲了几声后,小王娴便将房门打开了,见到他们三人不禁问道: “柳叔叔、杨伯伯、谭伯伯你们也到了,事情都办了吧!”
三人神色凝重,不知道如何答覆她,这么残忍的事,还是不让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为好。
进来后,当着王娴的面,三人不知如何开口,文定则先行将她支开:“小娴,叔叔伯伯们要和你们小姐谈正事,你先去和紫鹃姐姐玩会好吗?”
王娴自己不敢拿主意,而是将目光投向燕小姐,见到小姐微微的点点头,才告退而出。待她离去后,三人才松了口气,将自己等人方才的所见所闻说给燕小姐听。
听完他们的叙说,燕小姐的脸上依然是毫无意动,没有他们三个商人初闻时的那股震惊,也没有紫鹃那样的愤慨,还是不愠不火的说道:“那你们说说下面该如何办。 ”
三人异口同声的答道:“马上走。”
杨括进一步的说道:“这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我们生意人犯不着来蹚这浑水。”
谭管事也接道:“是呀!是呀!罢才已经被衙门传唤了,再不走,可别是鱼没吃着,反惹一身腥味。”
文定和他们一样也是被这阵势吓着了,赞同的说道:“杨兄、谭兄所言甚是,有道是君子不居乱邦。如今这成都府里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既然卖家已经遭遇不幸,我们待下去也于事无补,还不如早做打算,及早离去。”
商人的禀性让他们三个是出奇的统一,坚持要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这一路上都由着他们打点的燕小姐,心中却又有另一番打算,道:“不忙,急着赶了几个月的路,到地方了,怎样也得歇个两三天再走。”
谭管事忙道:“还请小姐先回重庆,再歇息停顿如何?那里好歹还有我们的分号,照应起来也方便些。”
文定与杨括二人也是极力的赞同。
可燕小姐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不容反驳的道:“我还有些小事要留下几日,如若你们要回重庆便先走吧!我们到那再会合。”
杨括与谭管事是燕家的下人,自然不能丢下小姐先行离开。虽然文定没有他们那般顾虑,但其他人不走,他也只好留下来。三人神情沮丧的退出燕小姐的房间。
已经到了晚饭的时辰,燕小姐依然是吩咐将饭菜送至其房中,而紫鹃也推说没有胃口。三人来到楼下向店家要了几道小菜,一壶小酒,可三人的情绪都不怎么高,谁都懒得去举杯动筷。
这次的旅途历经坎坷,好不容易到地头了,谁知竟会发生这种惨事。杨括不愧杨算盘,就是别人都在嘘唏的这时,还在和谭管事算计着:“这巴蜀最近有什么货是比较走俏的,我们合计着捎带点回去,多少有些进项,也好向东家交代呀!”
谭管事则说道:“杨管事您是知道的,这四川各地,茶叶、美酒绣蜀锦、隆昌夏布、成都漆器多不胜数。葯材嘛,川芎、川连、川贝母、川木香、川明参在各地的销路都挺好的。其他的红桔、广柑及江安夏橙,还有泸州桂圆、金川雪梨这些水果类的也很不错。 再就是粮食了。”
杨括算计道:“水果嘛,就怕船在水上耽搁太久,容易腐烂,消耗太多;粮食嘛,湖广原本就是盛产之地,运回去也不一定能赚钱。
还是适量的进些美酒,什么宜宾五粮液、绵竹剑南春、泸州老窖大曲都来些,再买些茶叶带回去。回到那边一转手,想来也是笔不小的进项,东家也会宽慰许多。”
提到茶叶,在旁一直不吭声的文定也感兴趣道:“是呀!四川的茶叶也是很有名的呀!蒙顶茶、峨嵋毛峰茶、青城雀舌茶、薄片、麦颗、乌嘴、玉叶长春,每种运出去都可以卖个好价钱。 ”
对于饮茶,文定也是十分偏爱,儿时家贫,口渴了也就是喝两口凉水解渴罢了,难得有机会在外公家里喝到的,也只是最为廉价的陈年茶叶。 这倒也不是因为外公他们小气,只是在那乡间,茶叶并不普及,在他们嘴里觉着茶叶水便都是苦的,搞不明白城里面那些人为何还要自找苦吃。外公家那些陈茶原本还是为招待客人所备下的,结果乡里乡亲的也没人对那感兴趣,反倒是皆进了文定的腹中。
初时文定是在夫子处见夫子有饮茶的嗜好,出于习惯性对长者的摹仿,使他也有了好奇,在外公家见到了便要效仿吃。初次饮时也只觉着口中一阵苦涩,就像是生病时母亲强灌入口的那些汤葯,刚入口便马上吐了出来,惹的外公、舅舅们还嬉笑一通。
可那些先贤的诗词里,又总是不以那苦涩为戒,多处还显露出对那滋味神往的诗意,让文定不自禁的又再去吃,反覆下来,将外公那些束之高阁的陈茶喝完后,倒也真的能从那苦涩之后,回味出一丝甘甜。
这也让文定有了嗜茶的喜爱,只是那些个名品、佳茗,只能从书卷上古人的品茗论茶中找到。进了当铺后,一开始地位不高,也是难有机会,后来随着地位的爬昇,渐渐的,接触好茶的机会自然也就多起来了。
听到文定说起巴蜀的茶叶是头头是道,谭管事恭维道:“柳大掌柜真是见识非凡呀!这四川最好的茶叶莫过于蒙顶石花,蒙顶山听说是史上最早有人种茶的地方。可惜自打唐玄宗后就被朝廷封为圣山,专门种植贡茶,只有达官显贵才能饮到蒙顶茶,我们决计是买不到。”
喝茶叶也要分地位身分,哪怕是给再多钱也无济于事,文定他们不免有些气馁。 本来谈的挺投机的,结果二人都不作声了。
谭管事只好扯些轻松的话题道:“柳大掌柜第一次来成都,还没见识过成都的茶馆吧?”
茶馆?有什么特别吗?文定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杨括也说道:“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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