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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出来,方腊也跟着出来,杨八桶本就在门口坐着,一面做活计一面把风,见俩人都出来了,便把手中作了一半的木桶丢了,忙前忙后地张罗饭食酒菜,小巷的街坊都闹哄哄地赶来,有的提一瓶酒,有的拎两斤肉,没酒没肉的也弄些汤汁,各自掇了长凳短桌,就在杨八桶家门前摆开流水席来,你请我让倒也热闹。这里附近住的都是些穷苦人,辛苦一年也未必有几天清闲好日子,这一日难得有杨八桶的远房亲戚来请客,大家伙轮着来端着碗给方腊敬酒,虽然人多酒少,掺水掺的几乎已没有酒味了,不过却个个喝的兴高采烈,方腊还扛起一个三岁大的童子来笑闹,一群人直闹到月上中天方散。
次日一早方腊起行,石宝送到城外,俩人正要告别,忽听鸣锣喝道之声,跟着一队军士吵吵嚷嚷地冲出来,口中呼喝连声,将路上百姓都赶在一边。方石二人不知何事,便杂在人群中观望。
顷刻,城门洞里一队人马开出来,一色的红色军服,无数旗幡猎猎招展,身上盔明甲亮,手中兵刃耀眼生辉,奔跑而过时带起烟尘无数,望去甚是雄壮。石宝正在道旁手打凉棚观看,忽见两面大旗从门中撞出来,迎风一立时,左边用小字写着“东南第九将、苏州驻泊司”,月亮白里大书一个“党”;右边则写着“提举东南应奉局”,旗上大书一个“高”字。
石宝精神一振,忙向方腊道:“教主请看,右边旗下的便是那高强了。”
方腊闻言遽然一惊,忙踮起脚尖张望,只见大旗下闪出一员大将,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碧绿色蜀锦战袍,腰间一条金带围束甲丝绦(甲胄太重,衙内穿不动,系一条丝绦充数),足蹬一双虎头战靴,鞍桥上斜挂一支大枪,望去倒也威风。
再往脸上看时,见这弱冠青年五官尚算端正,二目也有神采,只是这般奔出来时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一脸的得意洋洋,顾盼自雄,未免过于轻佻了。
方腊鼻中一哼,向石宝道:“石兄弟,这就是那高强么?果然是一副纨绔膏粱的模样。”
石宝正要答应,就听身边一片惊呼,忙伸头去看时,原来是高强得意忘形,伸手向两边的百姓打招呼,哪知那马忽然作了个虎跳,他措手不及,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好在练了近一年的武艺,不说上阵杀敌,身手还算矫捷,仓促间两手紧抓鞍桥,一脚紧扣在马镫里,玩了个蹬里藏身,过了会才翻上来,倒露了一手,除了头上金冠有些歪斜以外倒也不太狼狈。
方腊冷笑了一声便不再看,与石宝拱手道别后自管上路不提。
这边高强露了一手马术,正自我感觉良好,却不闻有什么喝彩之声,未免心中不爽,正向四下投以期待的目光,人群中飞来一声冷斥,给他当头一棒:“赤佬,神气什么?”
“赤、赤佬?!”高强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幸好刚吃了点亏,这时正双手紧捉缰绳,两腿夹住马腹,坐得稳如泰山,不然这糗可就出大了。
见他脸色不对,一旁并马而行的党世英赶紧靠过来问道:“衙内可受惊了?”
高强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问道:“党将军,这百姓为何唤本衙内做赤佬?”这不是上海人惯用的骂人话么,难道这时代就有了?
党世英一脸的尴尬,低声道:“衙内有所不知,本朝重文轻武,人都说好男不当兵,是以民间也轻贱军将,因我大宋军将都穿红衣红甲,百姓便贱称军将为赤佬了。小将适才劝阻衙内随军一同出城,其中原因就在于此。”
高强这才明白,他早晨起来听说党世英要率队出城操练,便嚷着定要同去,还要打自己的旗号,原本以为正好给了他一个拍马屁的机会,谁知党世英一脸的倒霉相,肇因原来在此。看来赤佬一词恐怕就是从这时代开始流传,直到近千年之后成为海上最著名的方言了。
这些“后话”且不去管它,老百姓的嘴也是堵不住的,高强也不在意,向党世英笑道:“党将军,此等小事不必挂心,你我还是前往校军场阅军便了。”
党世英原本以为这下连累衙内出丑兼被人鄙视,自己干系不小,不料竟轻若无事地就揭过了,不禁感激涕零,呜咽道:“衙内海量汪涵,小将能追随衙内鞍前马后,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