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哪里有亲情可言?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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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任何外姓之人都不配坐,无论他们表面如何恭顺,恐怕心里一直视她的大周为伪朝吧?
小小孩子尚且如此,更遑论大人?
不到十岁就这么凌厉,将来一定不是省油的灯!
李世民、李元吉、李泰、李恪、李佑、李贤、李重福……
他们老李家从来不缺野心勃勃之人!
争吧!夺吧!抢吧!就为这至高无上的位子,老娘都快看腻了。
没意思……没意思……
太平公主不知母亲的心思,兀自笑谈:“隆基虽是庶出,也不能太过简慢,到时候咱把神都妆点得红红火火,女儿服侍您登城观景,看看热闹场面……”
“你连着进宫三天了吧?”武曌倏然打断女儿的话。
太平公主一怔:“是啊。”
“也真难为你。”武曌以嘲弄的口气道,“看来贤儿和宰相们真是没招了,竟叫你来刺探朕。”
太平公主的脸霎时红了,忙矢口否认:“不是……”
“不是?哼!”武曌冷笑一声,似是厌恶女儿说谎的样子,把脸扭了过去,朕敢断言,你迈出寝宫必前往政事堂,接着就去东宫,把朕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乃至吃几服药、睡几个时辰都告诉显儿和张柬之、崔玄暐那帮人!对不对?”
太平公主心里有鬼!
闻听此言胸口一阵狂跳,眼中顿时流露出恐惧之色,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女儿我、我……”
武曌此时背对着她,完全没看到女儿的表情变化:“那就有劳你明明白白给他们传话,告诉他们朕一切都好,只是不想见他们,叫他们别瞎揣摩了。尤其告诉你那胆小如鼠的哥哥,朕绝没有改换他之意,让他把心放肚里,安安稳稳等着老娘归天!”
太平公主满心狐疑,品不出这是正话还是反话,即便面对母亲的后脑勺仍大气不敢出,畏畏缩缩伏在地上,等待母亲接下来的怒喝……然而候了半晌“暴风骤雨”竟没来,再无下文了。
太平的颤抖这才止住,暗松一口气。
皇天佛祖保佑,母亲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幸也!
武曌躺在那里半晌不闻动静,又道:“愣着干什么?该说的朕都说了,你还不走?从今以后你也不必来了,朕有的是内侍,也用不着你伺候。侍奉汤药……别气我啦!你自幼养尊处优,会伺候人吗?”
太平公主渐渐缓过神来,又软语道:“母亲何出此言?女儿实在是记挂您,若不在您身边……”
“好啦!好啦!别再说了,这些话朕早已听腻,你走吧。”
太平公主无奈,只得叩拜一番退出殿外。上官婉儿、高延福以及张氏兄弟一直在廊下坐着,里面的话
听得清清楚楚,却碍于身份不敢进去搅扰。此刻见公主退出,立刻起身簇拥过来,婉儿苦笑着摇摇头,似乎很理解太平的心情。
太平公主与婉儿年纪相仿,私交一直不错,此刻一把攥住婉儿的手嘱托道:“陛下既不愿我再来,就劳姐姐多费心了……务必好好伺候!”
上官婉儿感觉她把自己的手掐得很疼,赶忙应道:“不敢当,效忠陛下理应如此。”
张昌宗也讪讪道:“难得公主一片孝心,可圣上有病在身未免心烦意乱,公主切莫难过。您放心!我兄弟一定替您把陛下照顾好。”言下颇有讨好之意。
太平公主眼望着这个昔日在自己裙下讨营生的得志小人,胸中怒火滚滚,若按她以往的脾气早一巴掌扇过去啦!
此刻她却竭力隐忍,挤出一丝微笑:“好啊,有了你们,我和皇食,相王便可安心。”
说罢走下殿阶,又登上院中的法坛,在法藏国师身边跪倒,朝佛像拜了三拜,低声诵了几句经文,这才起身离开寝宫。
公主一去众人又可入殿,婉儿当先坐在卧榻旁,一边为女皇掖被角一边道:“方才陛下之言似乎有些过了,公主探望您毕竟是出于一片亲情,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
若非伴君二十载深受信任,这等略带批评之意的话岂是女官敢说的?
“亲情?!”武曌微微转过头来,“婉儿啊婉儿,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这皇宫之中真的有亲情吗?”
她的语气与方才判若两人,既沉重又透着几分哀婉,眼中似乎隐隐闪着一丝泪光……
太平公主出离长生殿,她的乳母张氏一直在仪门下等候,立刻迎过来。这位张夫人出身掖庭家世低微,相貌也不端庄,而且笨嘴拙舌不善言谈,但做事爽利格外忠诚,太平公主一出生就由她照顾,直至今日仍不离左右。主仆相见一个字都没说,在御苑中悠哉游哉逛了一圈,直至确认无人尾随窥探,这才加快脚步离开后宫。
诚如武曌所料,她果真骏奔政事堂。
这会儿杨再思不在,崔玄暐也不知去了哪里,唯张柬之、房融、韦承庆三人当值。太平公主没有入内,先叫张夫人守在院门口,留神来往之人,又至厢房唤了一名令史,命其进去单叫张柬之一人出来。张柬之虽然一大把年纪,公主召唤哪敢不至,颤巍巍走出正堂,却见公主站在院子角落一棵大树下,也不过来迎他,只得满脸堆笑凑到树下,欲弓腰施礼:“参见公……”
“省了吧,今日吓煞我也!”太平公主没心思客套,压低声音把长生殿之事以及女皇那番话述说一遍。
张柬之静静聆听,待她说罢手捋白须道:“看来主上确实没有改换东宫之意,但公主既不准再入禁中,内外音讯彻底断绝,二张尚在圣驾之侧,诚可忧也。”
太平公主阴阳怪气道:“你老可真沉得住气,内外消息断绝你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当然不急。”张柬之笑道,“我想以公主之聪明必定留了双眼睛在长生殿。”
“人老奸马老滑,你休瞒我!”太平公主倏然变脸,“眼睛长别人身上总不如长在自己身上安心吧?我是留了个眼线,可长生殿中难道没有你的眼线?”
张柬之愕然,忙示意公主切莫声张,连连作揖:“公主果真厉害,连那人都被你看穿。”
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嗔怪道:“你既求我出头,却又不信任我,如何共谋大事?”
“并非老朽不信任公主,而是此事干系重大,若非到了紧要关头臣亦不忍行此下策。况乎对公主而言,这又是大义灭亲万难抉择之事,故而多加谨慎……”
“我早就说过,既蹚这趟浑水便已下定决心。若无本公主相助此事你们办不成的,倘若不慎一片好心反而弄成夷灭大罪!以后有何安排绝不可再瞒我。”
“是是是。”
“这样吧,禁宫内外消息传递之事由我负责。”太平公主的口气终于缓和下来,“你找的那人身份特殊,倘与外朝有何交通实难遮掩,传递讯息之法我来安排。”
张柬之还能说什么?只好躬身道:“那就拜托公主了。”
“何言拜托?皆是为社稷嘛。”说罢太平公主飘然而去。
第二个要去的地方武曌猜错了,不是赶奔东宫,而是前往归义坊,那里有她舍宅修建的太平寺!
张柬之望着她那高挑的背影暗自思忖。
这位公主对此事的热衷实在有悖情理,固然李家是她父族,长生殿里躺着的可还是她母亲呢。
总不会因一个驸马就恨上二张乃至生母吧?她积极参与此事利益何在?唉!
或许她太像她母亲了,像得叫人害怕!
大唐有这样一位公主,是福还是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