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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是戴着一个苍白僵硬的面具。听了我这样一番声泪俱下的真实表白,他似乎也没有丝毫动容的样子。直到我再也说不下去,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哭泣,泪水一滴滴落在我脚前的行人路的石板上,他才好像略略动了一下双脚,换了一种站姿。然后,他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约顿海姆的坚冰。
“你以为哭出几滴眼泪,说一句你很抱歉,就可以抹去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他的声音里似乎隐隐挟带着一场暴风雪,虽然他的语调十分平静。
我猛然抬头,脸上还挂着满脸可笑的泪珠,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
……这就是他在想的吗?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肯回到阿斯嘉德去吗?
他看着我,挑了挑眉,唇角突然浮起一丝很淡的、带着嘲弄的笑容。
“以前……虽然你一直都不肯说,但是我还以为你是混乱之神……哦,混乱之神,和恶作剧之神……大概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你虽然那么愚蠢,但是却不那么令人讨厌吧?”他的声音中断了,绿色的眼眸里射出一线凌厉的光芒。
“但最后我才发现,你是幻境之神……你所给我看到的一切,不是由你主宰的混乱,而是在你描绘出的幻境里,由我自己的心境投射出的混乱……”他自嘲地笑了一笑,苍白的脸上只有双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仿佛在那近乎透明的肌肤之下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满口谎言,最后却是被来自他人的谎言所欺骗……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笑话,是不是,约露汀?”
我悚然而惊。
他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绿眼睛,此刻就像他真正的出身一样,射出寒冰一样冷厉无情的光,冻结我全身的血液。
其实我与他,都是神域里他人的踏脚石。他注定要衬托他的兄长,目送兄长距离他愈来愈远,登上阿斯嘉德的王座;而我,身为幻境之神,却被永久绑缚在英灵殿脚的槲寄生附近,永无归期,永无去路。我猜我知道弗丽嘉为什么只允许我离开阿斯嘉德三天,因为那应该也是被施加在我身上的那种无形的束缚魔法允许我离开那棵槲寄生生长的苹果树的极限吧?假如超出三天之后,我还没有归来,会怎么样?会发生什么事情?那种魔法会将我直接粗暴地拘回阿斯嘉德的英灵殿那里吗?还是……会向当初施加这个魔法在我身上的神o示警,让整个阿斯嘉德都发觉我不告而别,擅自离开神域下界的罪过?
我已经在洛基上一次从彩虹桥上坠落的时候知道了自己或许可以达到的力量,我所构建的幻境可以无限庞大,但是我却不能离开那丛槲寄生三天以上。人生是多么的可笑!
他说完后,并没有等我回答,就迅速地穿过马路,走到了另外一侧的人行道上,仿佛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往来的车流撞到。他的身影在来来往往的汽车之间穿梭,不时有车子为了躲避他而发出尖锐的刹车声以及司机的诅咒声。但是他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直到跨上了马路另一侧的人行道才站定。
他看起来仅仅只是为了躲避我才这样做的,这个想法令人更感到沮丧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凝视着洛基。他穿上这一身人类的服装,看上去更加贴近我前世的审美了。我感叹地想着,假如上辈子他能够穿成这样,出现在我眼前,说不定我会立刻倾倒不已,决定倒追他的。
我想走近他一点,但是他立刻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开一些,眼神中写满了疏远。
我只好停在原地,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望着另一侧的他。
我突然想起我们有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得知了我偶尔会在某些紧张或者陷入深度思考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偷偷啃指甲的恶习,于是就把一种吃了会陷入昏睡的药趁着我在那棵苹果树下睡觉的时候悄悄地涂在我的手指上。
幸好树上的那丛槲寄生好心提醒了我,不然我就要中招了。
真难想像那个时候我们才见面几次,他就能无休无止地拿我恶作剧。真不愧是恶作剧之神。
但是现在他已经快要变成别人口中的邪神洛基了。他不再是单纯的恶作剧之神,不再是奥丁之子,神域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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