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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端正,眼睫低垂,唇角含着淡淡的笑,眉目间不显丝毫病者的弱态。
小角色的试镜一直由副导演负责,他看过不少人对这段的演绎,大多都是皱眉含愁,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病人,而黎之清却笑得纯粹轻浅,长发伏在肩头,乍看之下困倦未消,哪有一点病态。
他刚要摇头,藤椅上的黎之清却突然掀起眼睛,光影投入后折照出柔软的润泽,笑意被烘托得愈加融暖。他看向旁侧,身体没动,眼神微敛。
明显是在制止身旁人的动作。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撞进脑海,这一回,导演是真的有点愣了。
他只负责小剧集的制作,接触的多是资历浅不入流的演员,少有演技可谈,只是简单一瞥就让旁观者轻易看出意图的,他还真没机会见过几个。
这个叫黎什么的青年毫无表演经验,哪来这么活的眼睛。
“这是拒绝谁?”身后有人嘀咕问道。
导演合起杯盖,专注去看:“服侍起居的家奴。”
果然,收回那一眼后,黎之清笑意不减地抬起手,代替家奴用发绳绑起两侧遮住视线的头发,系法繁复罕见,良久才打出一个结扣。
定魂结!
导演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定魂结在剧中的设定是定神稳魂、防止生魂离体,由男主族内创出外传,而男主父亲的病因就是肉身难承魂魄之重,族中人人束发戴冠,只有他每天低绑头发,在发带上施用定魂结实在理所应当。
导演组之前完全没有留意过二者联系,实在是角色太小,剧本刻画不多,情节相距又远,没人在这上面花过心思,现在被黎之清乍一点出,倒是让人生出点小小的震撼来了。
刚刚他在黎之清面前恰好翻过那张记有各类设定的汇总稿,估计被他碰巧扫进眼里。
导演沉默几秒,轻声感慨:“倒是心细。”
施完法结,黎之清没有急着站起来,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单薄的胸膛略微加大起伏的幅度,气息通过唇缝慢慢吸入吐出,几个回合后渐渐平缓下来,而这个过程若不留心根本难察异样。
没有任何皱眉轻咳,他始终挂着抹笑,随后撑身起来,不疾不徐地迈步走近窗边,短短的一小截路,却直让人看得心里发揪。
他举步时身姿挺拔,清俊飘逸,活脱脱一位气度不俗的世家公子,只是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云端上,没有一次落到实地,脊背挺得再直、步调走得再稳都像是一杆细直薄脆的青竹,随时都有可能折断倒下。
导演托着茶杯,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在室内这群人里,剧组场记是年龄最小的,年初才被师父带进组里,见识和其他人相比要短浅很多,这会儿看得一颗心都提着,等黎之清在窗前站定,直接长长舒了口气。
外面雨声正盛,天空黑沉压抑,窗前的一尾芭蕉被拍砸得震颤连连,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光景。
室内一时间除了雨声再没其他的声响,刚要静到压抑,站在窗边的青年突然轻笑一声。
柔和低缓的嗓音像是从山间石缝里涌出的一弯甜泉,轻慢又不容抗拒地洗浸过四肢百骸,空气里的沉闷感觉霎时便如烟云水雾般弥散消去,身心只被那一股淡淡的轻松愉悦填充满当。
导演没来得及回忆这时怎么就突然笑出声音,黎之清很快转身过来,窗外的光亮将侧脸剪裁出难挑瑕疵的轮廓,随即目光从眼尾陡然溢出,投向导演组身后的那片空气,缠绵得近乎实质的浓情蜜意裹卷着腻死人的温存柔暖迎面拂来,坠在眉梢眼角的深深笑意毫不吝啬地渐次绽开。
――他的心上人来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产生这一想法。
然而转过视线,身后却空空荡荡,只有一面古旧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块用作记录的白板。
导演把白板上的日期在脑子里过了两边才恍然回神。
他猛地把脑袋甩回来,黎之清已经收回眉目间所有的浓烈情绪,把头发扎回原来的样子,迎上他的目光礼貌鞠身,在前方站定。
导演暗暗把茶杯握紧,虽不至于被对方不显生涩的演技震住,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角色能被演出这种滋味真让他觉着惊愕了。
没错,男主的父亲绝对不是只会咳嗽、走路靠扶的寻常病人,正因为命不久矣诸事不便,所以他对任何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都会亲力亲为。他比其他人更懂得活在当下,怎么可能还会触景生情愁哀缠身。
睿敏隐忍的大能者,气度不凡的嫡长子,就该是这样。
“这个好!”
导演还在回忆黎之清的神态细节,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惊喜的高呼。
众人纷纷循声望过去,唯有黎之清陡然绷紧了肌肉。
他隐约察觉到一阵微弱的寒意从脚心直窜头皮,给他一种被人探寻彻底的强烈不适。
那一瞬间,简直透骨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