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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妍四下没看到骆慧的人影,心下着了慌,对骆灵的提问只是摇头。此刻她也明白了,骆灵既然能平安出现在这里,肯定是骆慧失了手,她担心的是骆慧把一切都说出来,将事情推到她的头上。
“我哪里知道她在哪里,我一直陪着母亲,又不曾和她在一处……”宁妍不敢看骆灵的眼,低了头喃喃道。
“那么……”骆灵顿了顿,宁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抬头,看到了骆灵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希望你真的不知道!若是宁小姐见到我三姐姐,还请让她快些过来,这皇宫里头,可是乱跑不得的,若是冲撞了什么,难保不连累了别人!”
宁妍忙不叠地点头,骆灵笑了笑,翩然而去。宁妍叫来贴身丫环,吩咐道:“你去四处找找,若是看到骆慧,就过来告诉我,悄悄地,别和她说话。”
丫环领命而去,宁妍坐下,眉尖轻蹙。她哪里想到骆灵会这么厉害,慢慢回忆小时候的事,似乎骆慧从来就不曾占过上风,尽管骆灵每一次都被她形容得很惨,但那也是在事后,受到大人的惩罚,两人的交锋中,骆慧从来就没有真正赢过,如今嫡庶已明,骆慧要想和骆灵斗,万万不可能了,她自诩聪明,却还是算漏了一点。
仔细将与骆慧的会面想了想,宁妍算定无人看到她将药交给骆慧,只要自己死不承认,骆慧就算说出她来,她自己不承认对方就没有办法,因为没有证据。
宁辰是被母亲叫过来的,宁夫人有话嘱咐他,虽然说曲水隔座,男女宾客各在一处,但也没有规定不可以坐在一处,只不过人都是矜持的,而且隔着些距离,更方便互相观察,近了若是盯着某个人看,会被对方察觉,反倒不美。
若是以往,他坐在女宾席上,必然会有无数秋波递来,宁辰年轻俊美,是京城排得上名的美男子,不知有多少闺秀暗许芳心,就算他被骆灵如此整治了一回,照样能够接收到爱慕的目光。
换了以前,他定会趁机展现一番自己的潇洒,与相熟的闺秀攀谈几句,再吟几句诗,引来一阵惊叹,今日他却对四周的一切视若无睹,眼中只有那言辞犀利的骆灵。
他从未受过挫,宁辰诗才堪夸,放眼京城,无人能及,第一次被人踩在脚下,居然是个他看不起的女人,是一个差点成了他的妻的女人,这让他羞愤难忍。
见到骆灵走开,他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把拉住了骆灵的手腕:“你别走!”
“放手!”骆灵回头,冷冷地看着他,“别给脸不要脸啊,让你放手你听到没?大庭广众之下,你还待用强不成?难不成宁世子君子当得不耐烦了,想要改当小人了?还是觉得傻子不傻了,良心发现想反悔履行诺言了?”
宁辰脸涨得通红,放开了她的手,面向一侧道:“谁稀罕你,我不服!九皇叔,我不服,我要和她重新比过。”
两人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子,就是那先前说宁辰该当配京城第一才女的齐王宁轩。
骆灵来得晚了,并没见过他,此刻听到宁辰的称呼,自然知道了他的身份,皇帝的儿子,排行第九的,她听过是封为齐王,福身为礼,她的面上的嘲讽之色尽褪,变成了一幅温婉模样,轻声道:“小女子见过王爷!”
“起来吧,不必多礼。”齐王的声音很好听,隐约有种熟悉之感,似乎和她认识的某人有点像,不过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
马车里的擦肩而过,不过是惊鸿一瞥,今日这才算是两人的首次见面。
她从来没有见过眉眼如此深邃的男子,被他眼神一扫,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这样的男人,若是成了敌人,必是强敌,骆灵警惕了一些,将心事全都藏起,行止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
齐王冷峻的脸上浮起一丝浅笑,转向宁辰:“你的本意不就是要与她解除婚约吗,如今达到了目的,还待怎样?难不成真如她所说,你……后悔了?”
“谁后悔了!”宁辰气急败坏地说,“这样的女人,谁娶回家谁倒霉!我不过是不服她作的诗比我好而已,谁知道她是不是请人代笔,早有准备的,我要正式和她比一场。”
齐王看骆灵一眼:“你的意见呢?”
骆灵温温婉婉道:“他不是京中第一才子么,便是我请人代笔,宁世子也是输了,输给谁不是输呢?还是宁世子觉得输给一个女人太丢面子,所以想要掰回来?”
齐王点点头:“输给谁不是输,这话有理,明曦,输了就是输了,你还是下去吧。”
“可是九皇叔……”
“你今日不冷静,回去好好想想,十日后,若是你真的还想再与她比过,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比一场。”齐王说道。
宁辰不甘地看骆灵一眼,只得下去。
那边帝后已起身离席,传旨太监宣布了旨意,让大家到园中赏花,皇后招手叫过太子:“皇儿,你说的对,看看子昂何时与人亲近过,他对骆家小姐确实不同旁人。”一边说,一边示意太子看向一旁。
太子侧首,见到从不曾与女子单独相处的齐王正和骆灵站在一起说话,两人身边并无他人,遂点头道:“正是,母后。”
心下却有几分奇怪,他们在说些什么?阿轩不是很讨厌骆灵吗?他该不会是在骂人家吧?方才见识过骆灵的牙尖嘴利,他相信若真如此,齐王肯定讨不了好去,只不过看两人的神情都是淡淡的,不至于像他想的那样。
“来,随母后一道逛逛园子,这园里牡丹开得正好,方才骆家丫头所作的诗,听着倒是有几分贵气,莫不是赞的牡丹?”
“母后说的是,儿臣亦是这样想的,要不,叫上那丫头来陪母后赏花,亦可再考量一下她,我看母后对她亦是满意的。”
牡丹是百花之王,富贵荣华之向征,皇后是后宫之主,是大庆朝最尊贵的女人,太子看了看远处的骆灵,心想这丫头将皇后比作牡丹,还真是聪明,最关键的是,皇后在百花中,确实最爱牡丹,看她的穿着就知道,每件衣裳上,必绣得有牡丹。
“你和母后想到一块儿去了!”皇后笑了笑,“正好,齐王也在那里,就将他们一起叫过来吧。”
不管怎么说,骆灵捧了她,压了仪贵妃的风头,皇后很高兴。
齐王站在身边,让骆灵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压力,这个男人并没有看她,可不知怎么地,她就是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此人眼里,只得没话找话地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齐王的回答,不过是闭着嘴嗯一声。
真是个闷葫芦!骆灵正要寻机告辞,宫女的到来打破了两人间的僵局。
听到皇后有请,骆灵当然不敢不应,只可惜齐王也在相召之列,仍旧摆脱不开他,两人一齐前行,齐王身高腿长,一步有她两步宽,她落在其后,目光不自觉地打量着前方的身影,视线忽然落在了他的腰间。
银色锦衣上绣着云纹,步履迈开,行动间微微露出一点,内里是白色的锦裤,腰间玉带上镶嵌的玉片,是纯粹的羊脂白玉,透着莹莹光泽,左侧是浅紫的衔玉丝绦,佩着个椭圆形的饰物,隐隐间有紫色的光华流转。
那紫色让骆灵感到一丝熟悉,忍不住想要看仔细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齐王忽然停住,回转身来直视着她。
骆灵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微微一愕,赶紧轻提一口气,莲步轻移,生生止住由于惯性向前的身子。
齐王的身后,似乎就是整个天空,淡蓝的天上只有一丝浮云,它就像是贪吃的孩子手中的棉花糖,孩子吃一口,就少一口,还被扯得丝丝缕缕,这云被风一吹,就像棉花糖一样破碎得不成形,变得稀稀拉拉,阳光就从那些缝隙中露出来,耀花了人的眼。
齐王就站在太阳底下,微低了头看向骆灵,阳光很刺目,骆灵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
齐王乌黑的长发在她眼前垂下,在阳光的映照下,像染了金的丝缎,有一丝轻悠悠在她脸上抚过,痒痒的,在皮肤上带起一丝战栗。
“你就这么想要超过本王?”齐王低声问道,眼中的墨色更浓。
光线刺痛了骆灵的眼,泪水不任人控制地涌上眼眶,她惊讶地微张小口,不明白齐王为何会有此一问。眨了眨眼,她努力将泪意忍住,不让泪水涌出眼眶。
“王爷这话,小女子不明白。”她开口道,不卑不亢,不亲不疏。
齐王盯了她半晌,微微一笑:“哦……是本王理解错了!”
说罢他转身继续前行,只是这次的步子没有先前迈得大了,骆灵很容易便跟上了他,但却不敢再观察他。
这人的背后倒似生了眼睛,最好少招惹他,否则可是件麻烦,她在心里想道。
太子跟前的小喜子跑了过来,站在一旁趁人不备直对太子打眼色,可惜太子没看到,却给皇后瞄到了,她笑着指了指小喜子,太子这才看见。
太子对皇后说道:“母后,小喜子那边像是有什么事,待儿臣去看一看再来陪母后。”
皇后见骆灵与齐王已经走了过来,笑道:“你去吧,有他们陪着我就行,知道你忙,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用管我。”
太子告退而去,方迎上小喜子就沉着脸道:“事情如何?看你那眼神,真当自个儿是透明的呢,皇后娘娘都看到了。”
小喜子委屈道:“奴才这不是怕太子爷着急等结果么……”
“你看看你看看,人都好好儿站在这里,还唱了一出好戏,早知她没事了,还用得着你告诉我!你是来找爷讨赏的?”太子指了指骆灵,瞪小喜子一眼,“爷还能少了你不成?不过来了就说吧,到底是怎么弄的,那骆慧呢?如何不见人影?”
小喜子神色有些诡异,看了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才道:“回太子爷话,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太子问道,眉梢一挑,倒有几分疑惑。
“奴才去了后殿,见骆家姐妹都很正常,没出什么事,就一直在殿外守着,后来不久那骆三小姐就先出来了,太子爷不是叫小的防着她害骆四小姐么,就忙着去看骆四小姐了,确认她无事这才出来,想想觉得不妥,那骆三小姐出去时,脸色似乎有些异样的红晕,骆四小姐起身回席,奴才跟着送了一段路,看到这边的人影了才离开,便去寻那位三小姐,结果您猜怎么着?”
太子踢了他一脚:“要说快说,爷哪有闲心跟你玩儿猜谜!”
这一脚其实很轻,根本就没感到痛,不过惯于讨主子欢心的小喜子还是龇牙咧嘴地比划了一阵,直看太子露出笑脸来,这才贼眉鼠眼地凑到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奴才在云煦宫侧殿,看到楚王神色匆匆地出来,他走没一会儿,掌宫太监卢有仪鬼鬼祟祟地跑进宫,很快又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奴才等他们走后去看了,骆家那位三小姐居然不着片缕地躺在屋中……”
“咳……”太子咳嗽起来,小喜子赶紧上前帮忙拍着背顺气。
等气顺了,咳嗽止住,太子一扯过小喜子:“你是说……楚王把骆三小姐……那个了?”
小喜子眨巴着眼睛点头:“就是……那个了!”
“我的天!”太子拍了拍额头,“楚王那个老色……咳!那啥,骆三小姐遇上他,那可真是倒了大霉,可是就这么走人了,并不像是他的作风。”
“想来是那骆三小姐吃了宁家小姐给她的药,那原本要用来害骆四小姐的药,然后出门遇到了楚王?”
“你分析的有道理,只是这药怎么就成了她自个儿吃了?”太子百思不得其解。
小喜子肯定地点了点头:“若非如此,她不可能成这样,太子爷,您说会不会是骆四小姐发觉了她的阴谋,然后将计就计?”
“她有那么聪明么?”太子刚说完,就回过神来,骆灵可不是有这么聪明么,之前宁辰与她的对决,哪处不是落了下风?他摇了摇头:“倒是小看了她,原来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枉本宫还为她担着心,事情更加有趣了。”
原本他是想让小喜子去帮忙看着,别让骆慧有机会加害骆灵,他从骆慧与宁妍的对话,猜到了骆慧手中的并非毒药,她们是想破坏骆灵与宁辰的婚事,所以无外乎是蒙汗药之类的迷药,迷晕了骆灵后,随便找个男子,只要与骆灵同处一室,少不得骆灵名气就毁了,要想保住名节,就得嫁了那人,没想到这两名女子比太子所想的更狠,她们用的不是普通的迷药,却是那会毁人清白的媚药。
想到此处,太子喃喃道:“那骆三小姐也是自作自受,这事情还不知怎么收场呢,扯到了楚王……”
太子原本还想过若是骆灵真中了骆慧的计也不要紧,他可以顺水推舟,将齐王弄过去,只要齐王挨了骆灵的身,就可以逼着他娶了骆灵,他让小喜子看着,反正除了齐王,别的男子不可以走近骆灵。只是事情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发展,骆慧居然自己吃了自己用来害人的药。
小喜子眼珠一转:“楚王爷那个样子,怕是这事不准备认帐了,可怜那骆三小姐,醒来只怕要吓死了,恐怕都不知道是谁占了她的便宜。”
遇到楚王,骆慧的清白可想而知!太子叹了一口气:“本宫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害人害己了!这个骆三小姐,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样的女子,便是放在后宫也容易生存吧,本宫的太子妃位置还空着,可惜啊可惜……不过能找到个让老九头痛的人物不容易,本宫就忍痛割爱吧!”
小喜子早就听惯了太子的言语,压根没将他的话当真,尤其是与齐王有关的,这位太子爷就喜欢无事揽上身,演戏那更是一流,若是他上了台,估计天下所有的戏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这话小喜子也只感在心里这么一想,打死他都不敢说出来。
“傻丫头变成精明人,倒也有趣!”太子笑道。
“太子爷,这件事牵涉到了楚王,咱们还要不要管?那骆家三小姐还躺在云煦宫呢。”
太子摇了摇头,俊秀的眉目微挑:“不管!记住了,你是回东宫帮本宫取东西,没去过什么云煦宫,更加没看到过任何事!”
小喜子点头点得像鸡啄米:“奴才省得!奴才除了东宫和这里,哪儿都没去过。”
太子站了片刻,回到皇后身边,上前道:“母后,儿臣来陪您赏花。”
皇后笑道:“怎么,小喜子寻你无事?”
“不过是先前儿臣发现腰间的玉佩没了,寻思是不是路上掉了,让他去寻,这奴才应着去了,半天不见来,却原来是儿臣记错了,留在东宫没带来,他一路回到东宫拿来的。”太子举着玉佩笑道。
皇后轻瞪他一眼:“你呀……不说一块玉佩么,掉了就掉了,何苦折腾小喜子,我看这孩子是个实诚人,难得对你忠心,你就应该好好对人家。”
太子笑了笑:“知道了!儿臣这不是想着玉佩是母后赏的么,可不能掉了!”
皇后闻言很是高兴,转向骆灵笑道:“你还未见过他吧,这是太子!”
骆灵忙施礼:“骆灵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吧!”太子笑道,转向齐王,“九弟,你与骆小姐本是熟识的,怎么不好好招呼人家,别冷冰冰地吓着人。”
骆灵一愣,她并不曾见过齐王,太子如何说他们是熟识的?对上齐王的眼,那人却并未否认。骆灵皱眉,难道说十岁之前的骆灵认识齐王?不会吧!
太子踱步到齐王身边,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里露出兴奋,瞥向齐王的样子,好像猫见了老鼠。
“皇兄前些日子感染的风寒还没好啊,小喜子,快些侍候着你主子下去歇歇!”齐王伸起搭在白玉栏干上的手,冲小喜子招了招。
“我风寒早就好了。”太子说道。
“好了脸还这么红?”齐王皱眉。
“这是因为太激动了,不是许久没见着九弟了么!一看你都长成大人了,唉!今儿还与母后商量,该给你寻门亲事了,你看着谁家闺秀合适,千万不要害羞,记得告诉母后或者为兄,定会为你做主。”太子笑眯眯道。
“皇兄不用激动,咱俩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么,皇兄也是大人了,还是先给你纳太子妃的好!”齐王淡淡说道,转向皇后,“长幼有序,兄长还未成亲,做弟弟的如何能够先一步,母后您说是不是?”
皇后笑道:“齐王说的有理,裴儿,你是该定下太子妃的人选了,我与你父皇要好好商议一下,为你选一个仪态端方,守成有礼,温柔娴雅的。”
太子一听这几个词,想到府里那些好似木头的女人,顿时头就大了,忙道:“不急不急,儿臣虽未立正妃,身边已是有了好几个人,九皇弟身边可是什么人也没有呢,我这做兄长的,很是替弟弟操心。”
“你们兄友弟恭,母后看着也开心,都别说了,我自会让你们两个都满意。”皇后开心道。
太子与齐王对看一眼,齐王稍微对他比了个口型,兄弟俩经常这样,一看他就明白齐王是在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次他真不说话了,看着皇后欣慰的表情,他也算反应过来,合着说了半天,他想给齐王身边塞人,却也把自己也给绕了进去,皇后这是准备两兄弟一起对付,看来他与齐王都跑不脱了!
太子瞪了齐王一眼,心说这都怪你,招惹上你就没好事。齐王微微一笑,落在太子眼中,那就是万分得意的表情,心中更是郁闷,心想也罢,就算自己不得不纳个无聊的太子妃,也要将齐王拉下水,让他也娶得悍妇受受罪。
骆灵太符合条件了,原本只认为她无礼无识,是个粗人,现今这点倒是给否定了,却显然更加难以对付。一想到这个,太子心情又好起来,凑过去和齐王说起话来,当然是他说得多,齐王答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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