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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与掌连粘,内力相抗。
“位兄台,现在愿坐下来谈谈了吧?”丧门星略有得色地扬起下巴。
中年男淡淡瞥了眼丧门星,嘴角泛起一丝讥嘲。
下一刻,他周忽起狂风,原本如江河的内力真气霎时间便成决堤的滔天洪水,长刀如影丧门星的指间一散,又眨眼于他的额前凝聚。
“——!”
丧门星反应不及,欲要闪避,却已晚了,只愕然瞪大双眼,任由一道温热血水自额头与鼻梁淌下。
刀芒封锁全,令丧门星最后憋的一个阴招也胎死腹中,点点银光指间落下,全是淬毒的银针。
中年男微微眯眼,刀一震,一刀削首。
丧门星的头颅洒血,高高飞起,中年男略一抬手,抓住头颅,便要回审问解决那含神期的小辈。
然而就在他将要转时,一只手轻飘飘地按在了他的头顶,令他浑一僵,猛然凝固。
莫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神!
他是定丹巅峰,游仙下整个武林可以任他来去,无人挡,但现在,竟有人毫无息地出现在他背后,洞穿他的护体罡气,一掌按在他的天灵,会是什么人,会是什么实力?
他不敢去想。
“是谁的人?”
轻柔的女贴在耳畔,低低地问,不见任何杀机。
闻,中年男一怔,难以置信地侧过脸,脱口道:“不是赵灵蕊,也不是九仙宫的季灵……是谁?是哪里的游仙?”
那双微微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张娇美的容颜,素衣红唇,神情倨傲,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一直站在床边的季灵。
瞥见中年男眼里的错愕不解与震惊悚然,季灵面上露出了愉悦色,嫣然笑道:“知道赵灵蕊,莫非是郑家派来的?”
“但除了龙章瀑布后的祖宅,郑家可没有什么地方我还未曾去过,里边儿没有么一个定丹巅峰。所以,是谁的人,是谁派到郑家来的?”
中年男心跳狂乱,隐有窒息感,面对貌美少女,却看不见丝毫贪恋欣赏,只觉自正对一头露出獠牙与血盆大口的猛兽,稍有不慎,尸骨皆无。
他直视季灵的双眼,不答反问:“天下游仙二二人,只要突破,便会有天地异象,无法隐瞒,究竟是谁?”
季灵端详中年男,唇边的笑忽地一冷:“副强自镇定的模样,还真是令人讨厌。”
她按在中年男头顶的五指慢慢收紧。
“性命悬于一线,还有心思套我的,看来是不在乎生死,八成是个死士,打算死前留下讯息或以某种手段传递出去,令的主防备于我。养出定丹巅峰的死士,郑家可没么个本事。”
音一顿,她忽然倾靠近中年男的脸侧,紧紧盯对方的眼睛:“可是李梧的人?”
中年男皱眉不语。
但她却那双眼睛里读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五指化为利刺,刹那插入了中年男的头顶,鲜血流溢。
中年男倏地抬眼,涣散的眼瞳映出少女似哭似笑的表情。
他似有一刹的恍然,双唇颤抖吐出了一个极轻的字,旋即血淌面颊,他仰面栽倒,再无气息。
季灵抽出手指,随甩了甩,缓步走到掉在地上的丧门星的头颅旁,伸出绣鞋踢了踢。
同时,她面孔一阵扭曲,似哭似笑的癫狂凄苦色,毫无预兆地陡然变成了惊愕惶恐,她低叫道:“罗长老怎么死了?”
面色微变,她一眼寻到一片狼藉的屋内唯一一面还算完的铜镜,立即扑过去,望镜内,气恼道:“娘,是杀了罗申?怎么杀他,他是九仙宫的长老,我边修为最高的一个定丹,杀了他,日后谁来保护我,我又如何向门派交代?”
铜镜映照,季灵的面孔再次一变,神色不见焦急恼怒,只余温柔叹息:“小灵,人不是我杀的,李梧派了定丹巅峰来,罗申太弱,抵挡不住,便死了。也知我的境界和实力难以稳定,时高时低,隐患极大,方才情况紧急,我实力不足,救不及,实在是没有办法。”
“但幸有罗申的死拖延,让我有机会施展出游仙一击,否则我怕是连救不了。”
“而且便是丧门星此时不死,待返回九仙宫前,我也必会杀他。他知道的太多,察觉了我的异常。”
季灵神色恍惚,恼恨去了大半,转头看向屋内的另一具尸体:“就是那个定丹巅峰?他是我爹派来的人?”
面容一动,季灵口中又冷冷道:“他不是爹。”
季灵不想就个问题争吵,便不再提,只道:“娘,那李梧派样一个高手来金陵,还留宁平安周围的情况,究竟是想做什么?他一个皇帝,还关心金陵城些小事吗?”
“还是说,他发现天剑不见了,是来追杀我的?”
说到此,季灵神情立时紧张起来:“娘,要不我们别在中原找什么铸剑大师了,回去西域找也一样,我们带上天剑,先赶紧回九仙宫吧,我总感觉里太危险了!”
下一瞬,季灵脸上的紧张色变为冷然与愠怒:“一点小小的危险便要将逼退?如此胆小,要拿什么去第三次挑战如今登临榜首的谢乘云?”
“况且,李梧便是发现天剑丢了,也绝不会追查到,我已对宫主许诺,定带修复完整的天剑返回门派,到时便可为求到九仙宫的第一镇派绝学,比此时所学的残缺神功要上太多,娘是为。”
“娘已破了例,暗中托寄分形术,前来帮,此事绝不半途而废!”
季灵没有正对铜镜,所以并未看到自己眼中方才一闪而过的不属于自己却针对自己的戏谑与杀。
她对番无反驳,便只闭上了嘴。
个在她当初弑师叛逃,走投无路际,将她找回到九仙宫的亲生母亲,除了有些神秘,实力不稳,偶尔疯癫,难以自控外,大多数时候还是为她想的。
“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宁平安可还要再派人来看?”
季灵有些茫然地问。
“不必,他已没用了。杀了,回郑家吧。”
浓密的梧桐枝叶遮蔽大半的院墙,墙后数丈外,一片屋檐后,谢轩收回定丹的窃听术,霍然睁开眼,目中一片冰冷。
他举目遥望那座破败小院中飞出的纤细影,手掌紧握成拳,死死克制杀机与恨。
“木、悦、心!果然是!”
谢轩一拳砸在了墙上,墙壁发出哀切的悲鸣。
与此同时,另一边。
楚云与谢乘云已一路轻功,出金陵城,赶到了东胜山宁寿当日比武处。
人循宁平安交待的方向,边查探沿途,边向龙章瀑布而去。
到了龙章瀑布附近的一片林地,人果然发现了一路追杀打斗的痕迹。
根据些痕迹可以看出,宁平安所述并无差错,疑似季灵的红衣女在实力上确实是碾压那些黑衣人,猫戏老鼠般在逗弄他们,并不急于杀死,最后放走主谋,也是故的,似乎别有目的。
若是如此,那季灵口中所说的,入住郑家,寻郑玉宸,只是为了追那怪人,便显得有些矛盾了。
“有天地力残留,绝非含神期的战斗。”
谢乘云行于林中,凝眉道:“难道那女并非季灵?”
楚云摇了摇头,道:“不宜过早定论,我前并不认识季灵,但口中的季灵,与我在郑家所见,性情不尽相同,或许是伪装,也或许是另有古怪。再往前方去看,龙章瀑布要到了。”
谢乘云颔首应了,人收敛法,放轻动作,更为小心,如道徐徐清风一般穿林过叶,向前飘去。
很快,人便寻到了一片干涸斑驳的血迹,时间太久,已大半模糊了,但还是可以确认就是宁寿被发现的地方。
而此地往前几步,便是飞流直下、气势磅礴的龙章瀑布。
激昂的水流自青绿遍布的悬崖峭壁上咆哮降落,似千军万马,撞击岩石,发出的响比巨狮怒吼,震耳欲聋。而水花飞溅落入溪涧,却又瞬息平静下来,慢慢汇聚流淌,映青天白云,日光树影,似一块清净漂亮的翡翠。
“过了瀑布上的悬崖,便是郑家的矿脉,有人驻守,寻常不得靠近。”谢乘云道。
楚云立即识到其中的漏洞,蹙眉道:“既有人驻守,此地发生打斗,郑家驻守人不可毫不知晓。”
人默契地互望一眼,一前一后登临峭壁,轻功运转到极致,踏水逆流而上。
半盏茶后,人一潮湿,翻上悬崖。
悬崖前方延伸出去一片陡坡,坡上立重重石林,坡下是一片盆地,盆地边缘临一道峡谷。
隔石林望去,在盆地与峡谷上方,尽皆有人影晃动,是一批批穿蓝衣的人在巡逻,不出外,应当是郑家的护卫。
在些护卫后,有一座小型的寨搭在那儿,木塔楼上立的护卫正在远眺警戒。
若非楚云和谢乘云皆是轻功了得,小心谨慎,上到悬崖的第一时间便隐蔽了形,只怕也会被发现。
楚云凝神扫过那些护卫,立时发现了蹊跷。
“全部是含神期的护卫。”
他靠在一块巨石后,传音入密道。
谢乘云望寨,神色微微一动,回道:“便是谢家也没有财大气粗到派如此多的含神期护卫来守卫一个小小的矿脉。看来,此地并非只是矿脉那般简单。”
“龙章瀑布、龙章瀑布……果然没有取错的名字。”
语气似乎有异。
楚云看谢乘云的表情,想到郑家,想到季灵,想到那位人皇李梧,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
正在人侦察遥望际,寨里忽然传来动静。
峡谷靠近盆地的岩壁上,似乎开凿了阶梯,此时正有一队青壮劳力背一个个装满了矿石的巨大箩筐,气喘吁吁地爬上来。
见他们到来,寨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座座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矿石出现在门内。
有数上百的老弱妇孺围坐在些小山周围,满满脸黑黢黢的,裹满尘烟脏污,正在举手中一个奇怪的罗盘,挑拣矿石。
青壮劳力们进来,将箩筐里的矿石全部卸下,又返回峡谷。
过了一会儿,几个小孩站起来,背起小筐,一些挑拣出来的矿石放进去,背朝寨后的一座矮山走去,那里似乎有一处山洞。
等小孩们山洞回来,寨的大门便又嘎吱一长音,再度关闭。
楚云收回视线,回忆以含神期的目力望见的那一面面罗盘指针晃动的情景,道:“那罗盘应当是在查探矿石内蕴藏的某种气息,拥有那种气息的便被挑拣出来,送入那矮山中。”
他看向谢乘云。
人四目相接,楚云开口问道:“龙章瀑布的龙,是否是中原龙脉的龙?”
谢乘云面上的凝重色散去一些,他望楚云,略一抬眉,眼瞳深暗,轻笑道:“楚楚,李梧知道被李由真暗藏在皇宫禁地的天剑丢了。但他不知道窃走了天剑的是季灵,也不知道季灵所以不惊动皇宫大阵,顺利带走天剑,是我谢家做了手脚。”
楚云一怔,心中叹息,道:“在上京时,谢家不知道季灵或许与木悦心有关系,为何要帮她?”
谢乘云笑了笑,道:“李由真当初暗中屠戮无数铸剑世家,寻得天剑,表面上将其封到禁地,严禁李梧靠近觊觎,但实际上,她就是想要借此激起李梧的愤慨心,磨炼李梧。李梧若真突破禁地,修补驯服天剑,那便等于通过了李由真的考验,李由真自会帮他跨出最后一步,融天剑,成就李家第二个游仙。”
“若真有那一日,谢家又拿什么报仇雪恨?单单只一个升仙榜榜首,天下第一的李由真,就已令人望绝望了。”
楚云抬手,握住谢乘云青筋微凸的手掌,低道:“龙章瀑布,若是中原龙脉,是否味李梧不再寻找丢失的天剑,而是打算枯竭龙脉,重铸一柄?”
“不出外,便是如此。”
谢乘云慢慢松缓手指,将掌心静静贴到楚云的掌心上:“龙脉枯竭,天下大乱。无论是为了家族仇恨,还是为了无辜百姓,不任由李梧铸剑。若算起来,此举倒还真算谢家逼的,我不坐视不理,须得速速传信给上京。”
“世家制约皇室,郑家绝不会轻易背叛世家,郑玉宸上恐怕已有不对。”
楚云明白谢乘云的思,淡淡道:“回去后,我会查探。除此外,我还要再去见一个人,以谢家人的份。”
谢乘云抬眼,了然道:“要去见季灵?”
楚云颔首。
谢乘云默然片刻,忽然道:“晌午只字不提,眼下却突然告诉如此多的秘密,又引入谢家立场……楚楚,就不怕我早知龙章瀑布有异,是故带来里,令见到此景,陷入局中,无法脱,只被我利用?”
楚云半跪在巨石后,心里笑,手臂却慢慢抬起,轻轻抱了下靠石壁一潮凉的谢乘云。
犹挂细小水珠的面颊相贴。
楚云真气运转,蒸干人的满水痕,薄薄的白雾氤氲而起,随崖边吹来的风恍惚飘散。
朦胧的雾中,楚云道:“若想,可以利用我。但谢公,是有代价的。”
“待日后一切平息,我要谢公八抬大轿娶我,不然莫要怪我做了游仙,掀了谢家。”
谢乘云闻言一愣,半晌才无奈摇头,抬手反搂住楚云,弯起一双风流俊丽的眼,压嗓,小笑起来。
片刻后,细微的笑渐渐歇止了,他望楚云,轻笑道:“不行,我可不会娶。”
“一辈扮作女困在高墙大院中,不得自我,便是愿,我也不愿。”
“楚楚,虽一直跟在我后,未说过心中所想所愿,但我知道,该做逍遥的云,而不是落泥的雨。”
“日后,一切安宁了,我们去更远的江湖看看,天下大得很,足够我们走上一辈了。”
谢乘云闭了闭眼,语气第一次透露出跳脱樊笼的轻盈潇洒、少年气,隐带憧憬。
楚云抚过谢乘云的发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