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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兄的女儿,当面向她解释清楚。”
沈舒悦一味打量他,没有接话。又是一阵静默。赵致远的面子挂不住,冷着脸说:“郡王爷,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琼花给我的书信,我已经按照她的要求烧毁了,现在我说什么都是空口无凭。郡王爷信与不信,我都无能为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大人火气这么大啊!”沈舒悦失笑,冲门外说,“带进来吧。”
转眼间,柳儿被李冶白推进了屋子,满眼茫然。
沈舒悦坐回椅子上,低声说:“赵大人,麻烦你告诉她,你和琼花是怎么唱双簧的。”
赵致远转过头去,沉默不语。
李冶白斜睨柳儿,尖声讽刺她:“柳儿姑娘这么通透的人儿,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从一开始就被利用了。”
赵致远赶忙解释:“是我哀求这位姑娘,帮我向舒郡王求救。其他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沈舒悦随意挥挥手,吩咐李冶白:“喂她吃下哑药,撵出京城吧。”
“郡王爷饶命!奴婢以卖唱为生,以后可怎么活呀!求您饶了我吧!”柳儿慌了神,连声求饶,却被李冶白连拉带拽硬生生拖了出门外。
沈舒悦对着赵致远说:“委屈赵大人在这里将就一晚。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他起身往外走。
“舒郡王,你到底想怎么样!”赵致远想要追出门外,却被蓝衫拦住了。
沈舒悦背对赵致远,不紧不慢地说:“蟠螭司没有人知道赵大人在这里休养,如果赵大人想要活着见到妻儿,最好不要弄出什么声响,安安静静等着。”赵致远整个人僵住了。
一旁,柳儿不顾一切扑倒在沈舒悦脚边哀哭,沈舒悦后退一步,掸了掸被柳儿碰触过的衣角,朝马车走去。柳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计划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她好不容易进入乐坊,就是不想在乡下过种田织布的生活。她死也要留在京城!她再接再厉扑向沈舒悦,却被蓝衫的长剑抵住了咽喉。
一夕间,绝望将她紧紧包裹。她几乎快要认命了,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宝哥的“教导”: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必须获得他全部的注意力。男人的目光喜欢流连在女人的胸部,辗转于女人的大腿,但那些都是死物。能让男人印象深刻,甚至念念不忘的,唯有眼神。
“郡王爷!”柳儿大声呼唤,“奴婢是阶下囚,没有资格与您谈条件,但是即便是死,奴婢也要做一个明白鬼!”
沈舒悦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她的语气与琼花太像了。
柳儿看到他的动作,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挣扎着站起身,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沈舒悦,说道:“我不该做白日梦,妄图获得您的青睐,但是郡王爷扪心自问,没有我,你们能够找到赵大人吗?将功抵过,郡王爷不应该逼我吃下哑药,更没有资格逼迫我离开京城。”
沈舒悦微微眯了眯眼睛。柳儿的神态酷似琼花,但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怯意,少了几分桀骜。他失望又愤懑,冷笑着说:“如果不是赵大人替你求情,你不可能活着离开蟠螭司。”
柳儿强迫自己注视沈舒悦的眼睛。她重申:“是我冒险救了赵大人。”
沈舒悦冷着脸打量她。柳儿误以为自己吸引了沈舒悦的注意力。她试图靠近他,奈何蓝衫的长剑让她动弹不得。她只能刻意模仿琼花的眼神,期望自己的美貌能在沈舒悦心田生出些许涟漪。
转眼间,沈舒悦心生失望。柳儿的姿态不及琼花十分之一。她的五官再美,但她的眼神中没有桀骜与不驯。他一步一步靠近柳儿,捏住她的下巴。
不自觉地,柳儿的眉眼染上了喜色。她伸手握住沈舒悦的手腕,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他的手背。沈舒悦低头看去。那天晚上,琼花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腕,不过她并没有挑逗他的意图,他只看到春葱般饱满的手指。
柳儿怔怔地盯着沈舒悦的眼睛。她第一次这么靠近他,他的确俊美无双,除了过分苍白,他的眉眼宛如画中的谪仙。她不想变成哑巴,更不想死,她必须抓住他,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她忘了宝哥的叮嘱,不顾一切地表白:“自从奴婢见过郡王爷,夜夜不能寐。奴婢自知没有资格服侍您……”
“你的确没有资格。”沈舒悦放开了她,眼中只剩下浓浓的厌恶,他用汗巾擦了擦右手,面无表情地说,“赵大人没有被琼花绑架,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琼花摆了一个‘机会’在你眼前,你上当了,仅此而已。”
柳儿呆住了。半晌,她不断地摇头,喃喃低语:“赵大人是朝廷命官……那些人一看就不是正派人士……不可能的……他们没有理由在我面前做戏……”
沈舒悦不耐烦地解释:“赵大人假装被人绑架,总不能自己跑回家。他需要蟠螭司去救他,他需要你帮他证明,他的确被人绑架了。”
柳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语无伦次:“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他们不可能控制我……”
“不是控制。”沈舒悦喟叹,“她只是在你的心中种下一颗欲望的种子,给它浇水施肥,看着它发芽,看着它茁壮成长,看着它把你勒死。”
柳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激动地叫嚷:“我好不容易才发现,他们竟然绑架了刑部尚书……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发现的!”
沈舒悦背过身,说道:“刚才,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断了最后的生路。”他吩咐李冶白,“把她送去疯人塔。”
柳儿依旧不敢相信,确切地说,她不愿意相信,自己憧憬的美好未来注定只是黄粱美梦。可惜,任凭她如何哭闹求饶,她还是被侍卫扔进了疯人塔。
一个月之后,疯人塔附近的居民全都听说,疯人塔里面有一个漂亮的女疯子,逢人就说自己是郡王夫人,对别人呼呼喝喝,稍不如意就要处死别人,经常被其他疯子打得鼻青脸肿。
这些都是后话。当天,沈舒悦回到郡王府,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深夜,他独自坐在书桌前,从抽屉中拿出三张画纸,一张是他坐在桌边等待的白描,一张是琼花骂他乌龟王八蛋的讽刺画,另一张则是他画的小刺猬。
李冶白察觉主子正在生气,没话找话:“郡王爷,您为什么放过柳儿?”
“这算是放过她吗?”沈舒悦意兴阑珊。
李冶白故意引他说话:“郡王爷,奴婢不明白,琼花怎么会那么巧遇上柳儿?”
“世上哪有巧合。”沈舒悦冷哼,“她原本计划,在她远走高飞之后,让柳儿在母亲生辰那天给我一个难堪。她设局向赵致远求证遗书真伪的时候,就想到利用柳儿向我报信,正好把她送到我身边。”
李冶白发现主子似乎更生气了,吓得不敢接话。
沈舒悦自言自语:“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无论我识破柳儿与否,都是她赢了。”
李冶白不明白沈舒悦的逻辑。他们揭穿了赵致远密室失踪的谜题,又识破了柳儿的目的,怎么是琼花赢了?
沈舒悦越想越恼火。他一直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琼花坐在地上看他的眼神。柳儿的表现明明白白告诉他,罗刹门完全可以把柳儿训练成第二个琼花。她们都是罗刹门的工具,区别仅仅在于,琼花比柳儿学习的时间更长,“技艺”更精湛罢了。
他一心想要折服琼花,到头来却发现,她并不是与众不同的。她的飞扬、她的桀骜、她的与众不同都是罗刹门对付他的手段,而她只是施展手段的工具。这个工具可以是琼花,可以是柳儿,可以是其他任何人。
“是我太可笑,竟然以为她是独一无二的。”沈舒悦拿起那张画着刺猬的纸,在蜡烛上点燃,看着它几乎燃尽,把灰烬扔进了火盆。紧接着他又去拿画着乌龟的那张纸,再次放在蜡烛上点燃。
橘红的火焰跳跃着,熏黑了宣纸的一角。纸上的乌龟画得极为粗糙,几乎只是几个圈,外加一个歪歪扭扭的龟壳。火焰卷起宣纸的一角,眼看快要烧着乌龟,沈舒悦突然拍熄了火苗。
他对着李冶白说:“明天,把这两张纸拿去蟠螭司归档。”
“啊?”李冶白愣了一下,“这个,要归在哪个档案?”
“随便吧。”沈舒悦起身走到窗口。
李冶白小心翼翼地说:“郡王爷,不如奴婢先保管着,等抓到琼花再决定如何归档。”
沈舒悦没有说话,像是默许了。
李冶白故意岔开话题,说道:“郡王爷,建昌伯世子快要定亲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早些准备贺礼?”他口中的建昌伯世子是指沈文昊。
“这些琐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沈舒悦心不在焉。
李冶白絮絮叨叨说:“那位姚小姐,据说是江南第一富商家的大小姐。原本大家都在议论,她这样的出身,最多就是一贵妾。奴婢今天听说,伯爷竟然已经答应,聘她为正妻。”他低声叹息,“依奴婢看,所谓第一富商,也就是说说而已。若不是伯爷一向没有门户之见……”
沈舒悦突然打断了他,说道:“明天去蟠螭司提审周子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