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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他妹妹呢?后来找着没?”
李崇扼腕叹息:
“哎,健威这些年一直在打听他妹子的下落,可惜,当年买人的牙子说,那时他小妹是被路过当地的老鸨子挑走的,也不知是哪里的堂子哪里的花楼……”
“牙子只记得,那个老鸨子周身绫罗绸缎环佩叮当,年轻、漂亮又富贵,官话也说得极好,像是庐阳来的,但也不敢确定。也不知她是要往何处去……哎,天地渺渺人海茫茫,就似大海捞针,怎么找?”
薛真卿略一思忖,心下便有了打算,对李崇说道:
“按规矩,属下玩忽职守,健威有‘管理不善’和‘姑息纵容’的连带之责。皮肉之苦、牢狱之灾自是免不了,这些就按山寨规矩办。”
“至于那烧毁的一担粮,也得让他循着规矩,翻了倍的赔出来。他在狱里赔不了,就让他的家属来代为偿还。”
“啊?这……”李崇惊讶道,“他家就剩一个瞎眼老太太,两担粮食,合着两百来斤,你让她怎么还?”
“这不还有你嘛!”薛真卿打开折扇掩口而笑,又道,“王妈妈年老体弱,她的口粮自是万万短不得。两百斤,就从你和我的份额里扣,什么时候还清两担,什么时候咱俩才能吃上饱饭。”
李崇豹眼圆睁:“啊……”
望着满脸错愕的李崇,薛真卿敛了笑,正色说道:
“还有,王妈妈眼盲生活不便,明日就接过来和我同住,我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直到健威刑满出狱。大当家的,事不宜迟,请现在就随我去牢里走一遭,方才这些话,还得由您亲自对他讲。”
去狱里的路上,李崇问薛真卿:“先生,我得挨多久饿,才能帮健威还清两担粮?”
“诶呦,这我可得好好算算,若大当家纯靠省着吃喝来还粮……大概……一年吧。”薛真卿摇着手里的小折扇,含着笑,轻飘飘地回答道。
她今晚心情不错,一是有机会可以真正收服王猛,二是终于收到了赵凌云的飞鸽传书,信上写着:
“一切平安,诸事顺利。惟不见卿兮,思之如狂。世间纸短,书不尽相思情长。”
……
老君山山寨牢狱,炬火通明。
果然如薛真卿所料,王猛在狱中满心挂念的都是他的母亲,当王猛听完李崇对他的处罚和安排后,对李崇的代为受过感激涕零,伏地连连叩首。
王猛这一拜,拜出了——上下同欲、勠力同心!
李崇这一饿,饿出了——同心同德、奋楫笃行!
……
清风入酒,酒入喉。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大燕,庐阳皇都秦王府里。灯火通明。
慕容成岭听完近卫丁聪的汇报,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三杯两盏烈酒入喉,也无法挥却心头忐忑安然入睡。他索性起身,摊开纸笔,捋一捋刚才丁聪回报的话里所包含的讯息。
丁聪回报,前些日子,就是在慕容成岭离开庐阳去到临安旧都,安排渔民入籍军户、监督协助他们共同围垦钱塘门至清波门的那段海塘滩涂之时,有日,裕王慕容巍屹伤臂未愈就和丞相陈祁之子陈洞锐等一干年轻高官子侄们在“流觞院”饮酒烂醉。
又于酩酊大醉间舞剑,不慎斩坏了流觞院一楼大厅里摆着的七宝珊瑚树。赔了流觞院的青玦妈妈挺大一笔银子,这才息事宁人。
但,这桩已经用钱摆平了的事情还是被言官们在皇上面前狠狠参了一笔。
这原本是件可大可小的事,全看皇上慕容煜想不想凭借此事敲打三小子。
“台谏上奏,事无大小,讽议左右,以匡人君”乃言官们的分内之责,并非三皇子慕容巍屹犯了什么弥天大错。皇上慕容煜完全可以斥责几句“放浪形骸、不成体统”,罚个“禁足思过”之后,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大燕皇上慕容煜也正是这样打算的。
可是秦王慕容成岭依旧感到不安,犹如芒刺在背,令他忐忑的是三弟慕容巍屹酗酒大醉的原因和酩酊时说过的话。
酒后吐真言也好,酒后胡言乱语也罢,这说出去的话里头终究是包含了清醒时的几分忿恨与怨怼。
丁聪回报,坊间传言,那日慕容巍屹踏入流觞院时自始至终就没笑过,满脸抑塞烦闷,起先,都以为他是没见着“花魁娘子”心里不快,憋了一肚子气呢,谁知他醉酒之后胡言乱语,话里话外竟吐露了对二皇兄慕容成岭的不满。
慕容巍屹那日烂醉如泥,当着席间众人的面,自斟自饮,忽又拉着一旁的陈洞锐喋喋不休地锐道:
“……虽然本王,文韬不及长兄、武略勿如二哥……”
“既无楚王的辅佐帝王之绩,也无秦王的卓绝军功傍身……”
“虽然,本王也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可也不至于我刚刚被俘,你们、你们就急着在朝上讨论要不要把我弃了吧?”
裕王慕容巍屹后头越发醉得厉害,竟不顾旁人,自言自语啜泣道:
“哥哥啊,我不会变成你成为储君路上的绊脚石!哥哥,哥哥……救我……”
这一声声“哥哥”,旁人都道三皇子唤的是长兄楚王慕容恒峰。
可是,慕容成岭清楚知道,裕王那日喊的是他。
他心知肚明,这定是那日在朝上,为防止丞相陈祁借着援救裕王争夺兵权时发生的争论被有心人听了去,然后,鹦鹉学舌、添油加酱地告诉了裕王慕容巍屹。
说者无意之失也好,包藏祸心也罢,总之,听者是真的往心里去了。且对慕容成岭心生怨怼、怨念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