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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东流……哎……”
慕容恒峰重重砸了一拳床板,牵动断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缓和片刻方能开口,愤愤然道:
“皇叔害怕皮肉之苦便招认了,他可曾想过本宫!”
复又拉住薛真卿的袍袖,目光灼灼,急切地问道:
“薛先生智巧无双、多谋善断,先生既然今夜能想尽办法涉险混入宫中来见本宫,定不是只为报信而来,先生必定有办法能拉本宫一把。是也不是?”
薛真卿颔首:“太子殿下可还记得为了拉拢汉臣、对西楚降臣们进行掣肘,并为皇上分忧,殿下曾经求娶丞相陈祁之女陈允儿为正妃一事?”
“要娶那个丑八怪,本宫自然记得。”太子回答,“这不是婚期没定就出了这一大摊子事儿吗?其实,至于完婚,本宫也最好能晚一天是一天,能晚一时便是一时,身边多个丑妇,糟心、碍眼!”
薛真卿:“殿下此言差矣。现在才正是把婚期定下来的好时机。”
“学生听胡太医之言,殿下已无性命之虞,不如向皇上请奏,只待御体大好,便择日完婚。”
“东宫迎娶正妃,乃是普天之下的大喜事,借此为开年不顺的大燕社稷‘冲喜’、以此昭告天下大燕将会国祚永延!”
“殿下如今伤重又染疫病缠绵病榻,若在此时能表现出您为着大燕社稷着想,迎娶陈允儿,陛下定会对您青睐有加。”
“六王爷贪墨受贿、卖官鬻爵是早先就有的事,学生斗胆猜测,皇上其实对此也是早已了然于心的,只要六王爷面上做得别太过分,皇上顾念手足之情,以前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能揭过去的都翻篇了。”
“但今时今日之所以会势头不妙,错就错在这些旧账新罪都通了天,被御史台和刑部的人知道了。”
“皇上和六王爷兄弟间的‘家事’已然成了六部皆知的‘国事’。”
“大燕自有律法,皇上更不能知法犯法公然包庇纵容,处罚六王爷已是在所难免,但求,皇上念在太子殿下一片天下为先的赤胆忠心,惩处止于六王爷,不祸及东宫。”
慕容恒峰听完薛真卿的话,丝毫没有踌躇,道:
“明日本宫便依先生所言,上书皇上。薛先生你乃本宫的第一智囊!”
说着,从枕下摸出一方玉玦,交到薛真卿的手里:
“这玉佩是东宫信物。薛先生今后凭此玉玦便可出入东宫。”
薛真卿接过玉玦的一刻便已知道,她已经取代了六王爷慕容烨,在太子心中有了举足轻重的位置。
日后,没了奸同鬼蜮、行若狐鼠的六王爷横亘在太子和她之间,她将这个野心勃勃却腹内草莽的太子化作牵丝傀儡将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
可是,薛真卿并不知道,她只算对了其一,没有估准其二。
……
这些日子,皇上慕容煜又生换储之心,前日在廷议之时之所以能够如此爽快答应秦王慕容成岭提出的查抄各涉案大员府邸的建议,其实也是考察秦王是否懂得顾全大局,是否知方圆懂进退,是否明白自古君臣两相制衡的道理。
如果,慕容成岭死揪着六王爷不放,那便证明他尚不懂得为君之道,还需被继续打磨,需要时间历练、成长。
而,至于六王爷慕容烨,皇上准备一如既往地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一马。不是不计较,而是现在并非计较的时候。眼下的时局,朝中不能再有大员掉马,不能再乱。
此间圣心,御史台和刑部二位堂官都了然于心,是以,六王爷慕容烨贪墨之罪,最后落了个“查无实证”……
秦王回到王府的时候,薛真卿早他一步已经悄悄回自己院里歇下。
秦王府的书房里,灯火晦暗不明。慕容成岭心绪不宁思虑纷纷,今夜他连丁聪都不让跟着。万般思绪,坐立难安,他索性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望一眼桌上先皇后的画像卷轴。
纵使他七窍玲珑、颖悟绝伦,也不会料到查抄王府竟会接触到上一辈的密辛。此刻跃然入目的卷轴犹如烧红的木炭,生生灼伤他的眼,又将他的一颗心烫到体无完肤。
在慕容成岭的心目中,父皇和母后素来都是郎情妾意恩爱有加的典范,直到母后过世多年,父皇也没再立后。而今,岂料,坦荡磊落的父皇竟曾做出夺自己兄弟未婚妻子的行径……温柔贤淑的母后曾也背信弃义另嫁他人……
慕容成岭在六王爷府上的时候不愿相信,直到六王爷捧出母后当年写给他的书信,慕容成岭这才不得不在事实面前低下头。
离开六王府前,他狠狠推开六王爷,令慕容烨摔了个人仰马翻,狼狈不堪,可他自己何尝不是在急张拘诸、夺路而逃呢?
纵然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也终是不得不信。
在这重檐深宫、煌煌天威之下又藏着多少他所不知的秘密。
慕容成岭只手抚过卷轴和六王爷装书信的匣子,一咬牙,将他母后出阁前写给慕容烨的手书尽数投入了火盆里。
他决心将这些本不该他知道的陈年旧事烂在自己的心里,一肩承载为人子女不可承受的重负,即便代价是摧心剖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