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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颓然地坐在地上,看向相隔一臂却抱着膝盖不肯看他的女儿,轻声呢喃一般说道:“二娘,除了定王,不论是谁,不论身份地位,都可以,只要不是定王,只要不是鸿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他。”
“爹爹······为什么?”
玉杳不傻,她很聪颖,若说一开始坚持是因为有些魔怔了,那么在皇帝那毫不留情地一巴掌之下,她已经清醒了不少,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皇帝不答应的缘故不是因为年纪,也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别的什么,更令人难以承受的缘由。
但不论是什么,她都要知道。
皇帝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除了说出来,还能有什么法子?他能强迫玉杳嫁人,可他如何能控制一个女子对英雄的倾慕之心,谁都控制不了,那么就算嫁了人又有什么用?
良久的沉默之后,皇帝缓缓地开了口,“二娘,你可还记得我为何成为太子,继承大宝。”
玉杳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一时还未抓住那是什么,只是镇定而有条理地回道:“因为吴王叛变,奕孺太子死于非命,先皇后为此大痛,小产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所以在您十六岁时,由随太傅上奏,将您立为太子,之所以是您,是由于其他皇子身后皆有强势母族,唯恐外戚之祸,先帝选了母族势弱,而性格温和的您。”
她说得条条在理,可皇帝都不在乎,他只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就晃了神,“不,这些都是虚妄,终归只是那一个缘由,奕孺太子生而不凡,谁都说他将能带领大祁走向中兴盛世,可他就那么没了,父皇母后因此伤身伤神,再看不得其他兄长弟弟们的野心勃勃,只能选择看起来温和的我。若一直这般,便也好了,可后来他踏上了朝堂,那是父皇最心爱的儿子,他一眼就就认出来了,那时候母后已经去世,我成为太子也许多年了,父皇年迈已经弹压不住朝堂和世家,一旦让人知晓奕孺太子还活着,”
“可想而知,那将会引起多么浩大的灾祸,父皇故作不知,只是像一个垂暮的君主一样,将他当做下任天子的肱骨来培养,大小战役都交给他,而他,也从未让父皇失望,如果父皇能活得更久一些······”话至此处,皇帝的眼眶已经红了,声音沙哑不堪,玉杳能想到接下来的话是什么,但她不想知道了。
奕孺太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奕孺太子,呵,奕孺太子,按辈分,那是她嫡亲的叔父。
本以为只是年岁之差···她以为只要她努力,就能有希望,可这相隔的天堑,哪里有丝毫越过去的可能。
她想闭上眼睛不看着这荒谬的世界,她想痛哭将自己的悲愤都哭出来,她想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就再不会有人知晓,她曾有如此荒唐的想法,还一意孤行想要将它付诸实践······
然而她怎能如此自私,如此薄凉。
爹爹已然如此伤怀,她已经让他们为她担忧许久了,不能更加不孝了,她咬着唇,努力将快要溢出口的哭声压下去,努力地扬起笑容,用一种轻松而释怀地语气说道:“原来竟是如此,我就说我为何看着定王就像看到了九天神将一样,莫名觉得亲切的很,如今爹爹你说开了,我便知晓了,这只是晚辈对嫡亲长辈的濡慕之情,只我之前不曾知晓,便将它错当成了倾慕,是女儿魔障了,叫父母为女儿如此担忧,实在是大错。”
皇帝本来沉浸思绪不可自拔,觉得自己真是无能的很,又觉得自己真的是欠了鸿启太多,乍听此言,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等他细细看了玉杳的表情,发现她的笑容真的是很轻松的,立马高兴的笑了起来,激动地问道:“真的?二娘你真的想通了?”
“是,女儿想通了,父亲不用为我忧心了。”她的笑容越来越自然,似乎真的走了出来,但兴奋得难以自抑的皇帝没有看到她抱着膝盖的双手已经握作拳头,手背上青筋跳动。
“那婚事?”
“全凭父皇母后做主,女儿相信你们定会给女儿寻一个良人。”
“好好好,二娘你放心,朕一定为你寻一个良人。”
这厢父女对话渐渐温情起来,太子坐在屋外台阶上,日头西斜,阳光却愈加温暖,晒得人舒坦极了,渐渐有些昏昏欲睡,因为他坐在这里,那些侍卫们便离得远远的看着,唯恐听到了皇家隐秘。
故而无人看到角落里有片青灰色的衣角闪过。
入夜,林府
林寒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祁俊轩命人送来的近日朝堂动向,面上似笑非笑,唇角的弧度怎么看都有些嘲讽地味道,翻过一页,讲的正是那日云曜被判五马分尸,而祁俊轩请求赴巽州代天慰民被拒,他忽然真诚地笑开了。
她(1)的笑,如初雪消融,梢间绽开的第一朵白梅,美极,却也冷极。
“主上,宫中的眠蛇送来急信。”
寒柯听到眠蛇二字时就合上了手中的册子,从身后之人手中接过被叠作小小一只蝴蝶的信,眠蛇是他在宫中最深的一枚棋子,若不是当真重大到能影响他的计划的事,绝不会轻易动弹。
不过消息已然出来了,他也不急,慢慢拆信,缓缓打开。
然后他就僵住了,手上一用力就将那封信攥到了手心里,他的神色越来越冷,身后那个心腹的身子也抖得越来越厉害。
心中开始猜测眠蛇给主上送来了什么,能让主上如此的情绪外漏,神色阴冷得就像是当年他从钱家家主屋中走出来一样,没人敢靠近,连他这样护着主上长大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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