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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采采闻言当即就是一愣。
“采采,犯了什么错?”她喃喃道。
“采采犯了错,很大很大的错。”
“但是采采犯了什么错?”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她的面容就开始飞快的成熟起来,转眼便从一个不到豆蔻的孩子变成了及笄的少女,但这个过程十分之短,因为接着她又朝着干枯腐败的恶鬼转化。
大块大块可怖的青斑出现在她洁白的皮肤上,恶心的脓水从烂掉的血肉中流出,珠玉般黑白分明的眸子干瘪凹陷,一道淌出黑色液体的血线从她纤细的脖颈处浮现,在亡灵的迷思被李力点破之后,这个原本活泼可爱的姑娘马上就要变成神佛都超度的可怕冤魂!
在她彻底腐烂脑袋掉落下来之前,李力又开口问了第二句。
“自己想不明白,那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采采,你还小,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要憋在心里,就应该请教大人啊。”
方采采向着冤魂转化的过程立刻停止,她那张恐怖的脸呆滞的转向李力,淌脓的眼洞中是挥之不去的疑惑。
“哥哥带你出去看看好不好?”
李力朝着她伸出手,毫不顾忌那只干枯像木乃伊一样的爪子,因为在枯手落入掌心的一瞬间,他握住的已经是一只洁白莹润的柔夷。
方采采可爱稚嫩脸蛋对着他,脸上仍然残留着疑惑和一丝畏惧。
在他的牵引下,方采采跟在他身后,第一次想要这间她也许很久很久都没有走出去过的西厢房。
哪怕不是她主动要走出来。
乓乓乓乓!
问题就出在这里,在李力要拉着她出来的一瞬间大门就自动紧紧关死,连同周围敞开的窗户一起,如同女孩那封闭的心灵,木门关闭时强大的力道说不定能活活拍死一头牛。
但拍不死李力。
嘭!
粉粹的门板化作木屑飞溅,但下一刻又恢复原状,变得更加坚韧,并再次试图关闭,一下接一下,仿佛永远不会疲劳,有些烦了的李力利落掣剑,厉雷飞剑化作一道金芒射出,在厢房的正面绕了一圈,然后李力抬脚一踹,直接生生的将西厢房两层整个正面连门带墙踹了下来。
轰!
一时间烟灰四起,他就这么强硬的带着女孩迈过已经倒在地上的木门,大步走了出来!
-
“他在做什么?”
错愕让口边的杯中酒洒出,沾湿了胸膛,叶彩直起无精打采的身盯着镜中的李力,眼里全是疑惑。
“他为何要忽然刺激方采采?点破她自我逃避的迷思?难道是想让她彻底变成冤魂?不对,莫非只是利用她了解真相,寻求破意之法?那他对方采采如此好又是.....”
男子却笑而不语,他并非明白李力的打算,而是觉得事情突然变得有趣了起来,更好下酒。
“可恶,可恨,自私!虚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卑鄙该死!”
叶彩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突然激动的将酒杯砸在水镜上,搅的水面和画面都一阵波动,又在法术的作用下迅速恢复平静。
然而他的愤怒远不止如此,天意境的恐怖威压席卷而出,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犹如水墨线条勾勒,又仿佛承载于纸张上一般被随意扭曲。
“别急,且先看他要做什么。”男子压下叶彩,让他保持安静,别坏了他看好戏。
于是四周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只是叶彩依然冷冷的盯着画面中的李力,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
“还记得吗?在这里,你曾经听见过你爹爹和其他人谈话。”李力指着一间屋子对方采采问。
“是和三伯伯说话。”方采采愣愣的回答。
“还记得他们说了什么?”
“采采,采采记不清了。”
于是李力又拉着她去了一间柴房。
“还记得吗?在这里你三哥和你说过话。”
“嗯,三哥.....他喜欢小鹊,但小鹊不搭理他。”
“还记得你三哥怎么和你说的?”
“好像.....好像是想让我帮忙?”
屋内的灯火忽然被点亮,只是没有人影浮于窗上。
但李力知道,里面有人。
于是他拉着她前往了下一处。
一处接一处,但凡是有过人影灯火亮起过的屋子李力都带着她去了,方采采能想起来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说出来的细节也越来越清楚,能点亮的房间也越来越多,到后面都不用李力拉着她,而是她拉着李力。
“当时父亲很忧愁,几天功夫就像老了十几岁。”
“那时三伯伯大伯伯和二伯伯吵的很激烈,母亲想进去劝,却被大伯打了一巴掌赶了出去。”
“四弟从那天后就一直和祖奶奶住在主屋,再也没和母亲睡过一屋。”
“三哥到最后也没能迈过仙凡之别,二叔说他这辈子最高也就是锻体六阶了。”
“但三哥一点也不伤心,他说自己比大哥和二哥强多了,现在能一只手打他们两个,再也不怕被他们欺负。”
“听三哥说,四弟的资质也许比他还要好些。”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说着,有些事情和家人有关,有些事情只是鸡毛蒜皮,但她每说过一件事情就点亮一个房间,屋内就有人影静静站着,好像在看屋外的人。
天,也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暗了下来。
最终当他们来到主屋前的时候,已经彻底天黑了。
主屋内,灯火通明。
李力迈上台阶站在门前,门内是叮叮当当的碗筷声响,偶尔还有很低的模糊交谈声,好像有一家人在里面安静地吃饭。
他回头看向方采采,小女孩已经慢慢的变成了大姑娘,青色的尸斑再次出现在她的肌肤上,但也只是如此。
“还算稳定。”李力心中暗道。
“接下来就难了。”
小麒麟出现在他身边,碧绿的眸子看了他一眼。
“可有十分把握?”
“五分都算不错了,哪有十拿九稳的事?”
“我族行事,一分便是九成九的把握。”
“那也有零点一分没把握呢。”
“计以亿万年,那零点一分的没把握也没在我族上演,若非公子鲲吾手持我族先祖所化的气运奇物,我亦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李力愣了愣,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那是你们,不是我。”
他估计自己有一会不想和小麒麟说话了。
“但你我是一体的不是吗?”她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你不是我,但我就是你。”
李力听了后笑了笑,知道这是小麒麟在给他鼓劲。
然后他伸手,推开了主屋的大门。
轰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雷声,一瓢大雨冷不丁的浇了下来,哗啦啦的雨声响成一片,冰冷的水汽扑在身上,让人感觉颇为寒冷。
但主屋内却是温暖平静。
一群无头的尸体手拉着手站在饭桌的一侧,它们男女老少都有,仿佛是一个大家族,但此时都无声的面对着从大门迈入的李力与方采采,点亮的烛火轻轻摇动,那焰火摇动的声音仿佛就是冤魂悄然的诉说。
它们仿佛已经等候已久。
“我就知道,这里的冤魂绝对不止方采采一个。”
李力心中想到,再回头看方采采,她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了,就一颗头颅勉强维持着没有掉落,证明她不多的理智尚存。
“采采,犯错了。”
“采采,犯了什么错?”
“采采,犯了很大的错。”
“但是采采到底犯的是什么错?”
屋外又走进来一人,他通体漆黑,看不清面孔,浑身滴着雨水,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寒光。
见到他进来,方采采脖颈的血线涌出了更多的黑血。
“啊啊啊,采采记起来了,是你,是你......是我,我记起来了,是我....”
屋内的烛火骤然熄灭,一切陷入黑暗,直到一道雷光闪过,才看见方家全家的无头尸体已经倒在地上或桌上,桌凳倒的歪七竖八,饭菜撒了一地,鲜血溅的到处都是,整个屋内都狼藉一片。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方采采已经松开了李力,她双手抓住自己的耳朵,只有这样她才能扶稳自己的头颅。
“是我开门放他们进来,是你割下了我的头颅,是我害死了所有人!”
一世间阴风大作,可怖的呜呜风声湮灭了一切生机,吹倒了烛台,那些无头的尸体从地上桌上爬了起来,腥臭的血气味道弥漫,一只....不,一群可怕的冤魂即将诞生!
“不,不是你。”
忽然李力开口,让呼啸的阴风一滞。
他看向方采采,两手捧着她的下颚,强迫让她腐烂的双眼直视自己,让这家伙仅存不多的理智听的进自己的话语,而不是被怨恨淹没。
“这不是你的错!甚至不是你喜欢之人的错!”
“你骗我!明明都是我的错!是我被骗,被哄开后门,放了那些人进家。”
“不,就算你不去开门也会有别人开门,害死你全家的也不是你,真凶另有其人!”
“是谁!?”
“就是你爹!”
屋里的鬼哭狼嚎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响的更加凄厉!
“骗子!怎么可能是我爹害死了全家!”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爹仅仅因为一件小事就把你五弟从你母亲身边带走,放在主屋?”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袭杀你家的刀手全部都只是普通的锻体境二阶,连一个筑练气的修士都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刀手只割下你家人的头颅,却对其他人无动于衷?”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刀手不去追你躲入暗道逃生的弟弟,眼睁睁的看着活口从逃出?”
“你有没有想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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