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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圈水路绕得属实遥远,船队用了十余天方才抵达寿春。刘秋放心不下山桑的情形,在寿春简单交代粮草事宜,要他们两日内务必由战船押送装运了一部分的驳船北上,便和李老八乘了艘小船北去。虽然前方还没有消息,不过祖逖手里的兵力毕竟是当地守军的五倍以上,倒不必替他的安危担心。
可是到了山桑,刘秋才发现自己还是过于乐观了。山桑虽然只是谯郡中长不过一里的小城,可是于武特意把它当成坞堡经营,不只把城墙加厚加高,连同望楼也加高许多,简直是一座大号的坞堡。而且谯城在山桑上游,只要没有封锁涡水的水路,上游就不断有兵员、粮草和辎重由船只运入水门。
祖逖刚到时还想着叫城内投降,岂料城内全无消息,待了几日不得已才让董瞻只身进城谈判,没想到四日后上游便运来几船兵,更添加了数船粮草辎重,城中的兵力已然近千,祖逖手上两千余兵力此时想要硬攻此城就算拿下也必然付出重大伤亡。而上游张平谯城的主力随时都可顺流而下增援,不到半日就可抵达,到时就算攻下城来手里的残兵也难于把守还是不得不退。
刘秋到时祖逖的步军已进退维谷,两千多人在城外已待了快半月,不仅士气低落连军粮也所剩无几,此时进攻城内的近千人几乎没有多少胜算。若向南面寿春撤退,则东面的相县则会暴露在距离上远比寿春近得多的谯城面前;如果从陆路向东北的相县撤退不仅粮草不济,而且六七天的路程中一旦被谯县派出的骑兵追上也很容易全军覆没。现在唯一的机会是刘秋身后的水军,可是他们离这里还有两天的路程。现在城内仍旧没有动静,里面谈判的董瞻还在和守军进行拉锯式的谈判。
面对眼前糟糕的形势,祖逖见到刘秋后最后还是把全部两千多兵力都转移到山桑城边的涡水西岸,既然进退都不是好主意还不如把全军都摆在城外震慑一下里面的嚣张气焰,待后面的战船抵达后整个形势自然就会全面好转。
晋军的举动果然还是起到了些作用,第二天正午董瞻便被从城中放出,而里面的于武依旧不阴不阳没有什么明确的表态。大家虽然疑惑,不过傍晚侦骑传来了好消息,战船已经距离不到一天的路程,而且正在全速赶来。
刘秋抵达后的第三天一早,晋军全部在山桑城下集结,想要吸引城中的注意力,等到水军一到便两面夹击。城中的于武大概也感受到外面的压力出现在城头,但却只是默默地在上面看着,没说一句话。两边的军队于是就这样对峙着,一直到日上三竿。
刺眼的阳光洒在身上,空气中渐渐现出一丝异样,怎奈祖逖和刘秋始终找不出头绪。突然,一旁的李老八沉声道:“不好!是骑兵!”
大家这时才发觉脚下逐渐明显的震动是怎么来的,祖逖急忙命令全军向水边移动。可是命令来得已经太迟,顷刻间树林中便腾起尘土,里面冲出过千骑兵向晋军扑来。幸好这些步卒平日训练还算有素,见来不及靠向岸边急忙围成一圈,外围由持盾的短刀手和长矛兵抵住阵脚,里面则是弩手朝外瞄准。
祖逖这时才明白于武为何一直拖延,原来谯城水路派来的援军只是为了给更远处调来匈奴骑兵争取时间。相县虽可失去,可山桑一旦丢失,张平的老巢和石勒在涡水上最后的防线谯城就完全暴露在晋军的水军面前,那可不是骑兵能够挽回的。
匈奴骑兵从林中冲出后并没有朝着晋军正面杀来,而是向两侧包抄过来,不断向聚拢成一圈的晋军阵中放箭。虽然晋军弩手的射程要超过匈奴骑兵的弓箭,一轮齐射甚至还将数十名骑兵射落马下。可是弩手装箭太慢,趁着上箭的功夫,匈奴的弓箭手迅速靠近阵前朝里面的弩手放箭。虽然前排的盾兵已经举高盾牌,可是仍旧无法阻挡马上的弓箭手居高临下的射击,晋军的弩手很快便纷纷倒下。
匈奴的这支骑兵足有千余骑,圈里弩箭刚放完两轮就已将晋军围住,一边不断地在圈外游走一边找准时机靠近朝圈内放箭。晋军虽然离岸边只有几百步远,可是咫尺天涯,被围在当中完全动弹不得。等到四五轮弩箭放完,圈内的弩手已基本全部倒地,虽然不断有其他士兵捡起掉在地上的弩箭向外还击,可是依旧无法改变晋军的圆阵逐渐缩小的窘境。
才过了半个时辰,祖逖等人的脚下已被鲜血染透,两千多步卒此时也只剩下不足一千,留在阵外的只有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匈奴的骑兵此时大概也有些疲累,放慢了速度在四周游荡,空中仍时不时有箭飞来,依旧有人应声而倒。祖逖、刘秋和李老八身上都已中箭,幸好伤得不重,每人手里都操着把弩,喘息着想着脱身的对策。可是如此局面即使是神仙下凡也很难改变什么,身边不断有人倒地,晋军的军心眼看就要崩溃。
又过一柱香的时间,剩下的晋军又损失一半,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最后几人只好把牙一咬在中心大喝一声,全员保持阵型举盾开始向岸边走去。
匈奴骑兵显然早见过类似的困兽犹斗,原先在一旁看戏手执长枪长刀的骑兵开始朝晋军奔来,而弓箭兵依旧不断朝着步卒的头上和脚下射来。这段时间晋军虽然向岸边移动了不到百步,可是还能站着的步兵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连阵型都开始保持不住。祖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有几个人能活着跑到河里,于是大喝一声全军朝岸边杀来。
拿着长柄兵器的匈奴人早已等候多时,见晋军不再保持阵型,便也一声发喊杀了过来。刘秋感觉大限已近,怒喝一声抽出腰间的青釭剑,和祖逖、李老八二人互为依托也杀了过去。眼见着面前白光一闪,一把长矛朝着自己刺来,刘秋忙一闪身朝着那骑兵侧面劈去,只听一声惨叫,连胳膊带枪都被砍落马下,旁边的祖逖等人忙连声叫好。喝彩声刚起,刘秋便觉身后风起,忙跟着闪身,可是还是迟了少许,一支箭正扎在后肩上,所幸隔着盔甲扎进去不深。还没来得及拔箭,一把大刀又朝自己搂了过来,刘秋忙转身跳开。刚一落地,那骑兵已落下马去,原来身旁的祖逖趁那骑兵出刀的招式已老,将马的前腿砍去。
三人再聚在一起时,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而此时剩下的晋军已不足百人。匈奴的骑兵大概是得了命令,此刻全都停了下来将这些残兵团团围住。过了一会儿于武从他们身后闪出,大喊着要祖逖投降。刘秋撩开挡住视线的头发,看向身旁的祖逖,李老八则在另一边说道:“降,降个屁。”
董瞻也在旁对祖逖说道:“末将自追随将军以来未立寸功,今日便随你一道赴死,也算不负将军信任。”
话音刚落,只听嗖嗖几声,李老八虽然用剑挡住了当面射来的一箭,可是却被侧面的几支箭射中,只听一声惨叫,手中长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对面马上的于武洋洋得意地喊道:“董瞻,看在大家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后杀你,不过你和这些南人厮混在一起背叛旧主,这笔账总还要算的。”
董瞻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再怎么样我也不想再跟在胡人后面杀自己人了。”
李老八躺在刘秋的臂弯里,任由眼泪打在自己的脸上,只艰难地说了句“帮我照看好儿子”便很快断气。
祖逖知道退无可退,对身边众人道:“弟兄们!要死一起死,和胡人拼了!”
剩下的晋军早已杀红了眼,都跟在祖逖身后朝对面的骑兵冲了过去。自杀式冲锋刚刚开始,忽然于武脸色一变,座下的战马也跟着发出不安的嘶鸣,大队骑兵没有迎着还击反而收拢缰绳准备调转马头。刘秋等人还没缓过神来,只听见身后金风呼啸而来从头顶划过,一支支巨大的矛枪破空而出将对面的一众骑兵从马上刺落一排,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
刘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寿春的水军到了,可还是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十多艘战船正一字排开飞快地向这边划来,显然除了操作床弩的士兵外全都跑到了底舱去划船。
原来一早晋军外围的侦骑虽然没能及时发现匈奴埋伏在城外林中的骑兵,但见战事不妙马上拼力去下游给还在路上的水军报信,这才在最后关头救下祖逖等人。
岸上的晋军见战船开来士气顿时大震,都朝着匈奴人冲了过去,可是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只能看着这些骑兵转身准备逃跑。刘秋望着开始加速的战马,知道不能让于武跑回城中,忙抄起手中的“青釭”朝他掷了过去。那剑在空中转了几圈径直刺中于武的后背,剑尖从前胸透露出来,紧跟着尸体从马上栽了下来。
刘秋知道那些骑兵根本没办法追上,转身朝船上打出手势。船队中只留下三艘靠向岸边压住晋军阵脚,剩下的十几艘船全部顺势冲向城北水门。山桑本是座长只有一里的小城,城墙虽然加固过但水门的木板跟本招架不住床弩的射击。只一轮弩箭就让水门崩碎,旁边的城墙上还扎着几支射偏的矛枪。
山桑城只有两人多高,恨不得比水军的战船还要矮上一点,船顶的床弩不费多大力气就能射进城内,而长不过一里的范围则让水军可以轻易从水上把弩射向对面的城墙以外。和床弩比起来守城兵卒手里的弓箭只能算玩具,不论待在哪一边的城墙上都可以被射中。战船朝另外三面城墙各放了一排弩箭,除了扎在土墙上的以外,所有命中的目标都被击得粉碎。一边倒的攻城战很快结束,城内的守军除了逃跑的就是跪在城外投降的,毕竟谁都不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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