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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审的手段颇具创新意识,而且气氛非常融洽,用游戏来审犯人,李素算是开了古往今来的先河了,尽量减少被审者的心理压力,大家都用和风细雨吹面不寒的方式把问题解决,挺好。
两人中间如果再摆几瓶冰啤酒,不时再划个拳,猜个骰子,旁边再放一段嗨到飞起的音乐,那就更好了,反正李素挺怀念这个气氛的。
当然,这得看被审者的态度,所谓先礼后兵,又所谓先敬酒再罚酒,卫从礼选择喝敬酒还是选择喝罚酒,全看他的意思了,李素两者都不介意,两者都愿意配合。
游戏很有新意,至少这个时代的人没玩过。
只是玩游戏要看心情,心情好自然兴致勃勃,比如李治,因为不能参与而在旁边抓耳挠腮,急得不行,但卫从礼这个游戏参与者显然此刻心情不太好,对他来说,这个游戏很要命。
李素很直接,大家都挺忙的,没必要绕圈子,第一个问题便直奔主题。
卫从礼脸色很难看,苍白里透着几分青紫,一副法场上即将被刽子手砍头的表情。
“二十万百姓不是小数目,官府差役累得跟狗似的在晋阳辖内村庄四处搜寻,几乎全部十室九空,虽说家里没了存粮要找活路,可官府没说不赈济吧?走几步到晋阳城,香喷喷的米粥等着大家,每天躺在棚帐里吃饱了就睡,多美好的日子,可是晋阳城外只有区区不到一万人等着官府赈济,而各个村庄也空荡荡连只耗子都看不到,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晋王殿下和本侯初来贵宝地,晋阳地面上发生的这些怪事,还望卫员外不吝指教。”
李素含着笑,慢条斯理地说出这番话,说话时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卫从礼,卫从礼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都没逃过他的目光。
卫从礼目光闪烁,迟疑半晌,吃吃地道:“侯爷,小人……小人可以选……,呃,选大冒险吗?”
李素笑了,欣然道:“当然可以,这是游戏规则之内的选择,你既不愿回答这个问题,那就大冒险吧,我说一件事,你若做到了,这个问题揭过,咱们继续下一轮。”
卫从礼苦着脸拱手道:“还请侯爷示下。”
李素抬手指着旁边的李治,道:“看见我身边的晋王殿下了吧?”
“看见了。”
“好,抽他,抽完了咱们继续。”李素坏笑道。
李治愕然,一脸无辜躺枪的懵然。
旁边付善言等人面色不善,以半圆之势缓缓围上来,眼里乱飙杀气,也不知这杀气是冲着卫从礼还是冲着李素,估计冲李素的多一点。
卫从礼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终于哭出声来:“侯爷,小人只是晋阳县小小的升斗小民,请侯爷放过小人吧。”
李素叹了口气,道:“真心话不愿说,大冒险又不愿干,卫员外,你玩游戏不讲究啊,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卫从礼垂着头,讷讷而无言,似乎想硬扛到底的样子。
李素笑吟吟的看着他,眼中终于冒出了杀气。
之所以决定先礼后兵,不是心怀仁慈,而是李素本身有严重的洁癖,看不得用刑后血肉模糊的样子,太倒胃口了,可是此刻卫从礼看来似乎更喜欢喝罚酒,李素便不得不更改一下方式,既然和风细雨达不到目的,腥风血雨也不错。
就在李素眼中杀气愈盛,打算下令用刑时,卫从礼忽然开了口,打破了要他老命的沉默。
“侯爷,小人有难处……”卫从礼艰难地道。
李素笑道:“活在这世上,大家都有难处,比如我和晋王殿下,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县侯,算是权贵了吧?可陛下交代的差事还是得办好,办不好的话,回到长安,晋王殿下难免被训斥,让陛下失望,而我,也免不了被治罪,甚至被流放,你看,不论地位和权势,过日子谁没点难处呢?”
顿了顿,李素又笑道:“当然,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能免俗,所以相比之下,为了解决我的难处,难免就无法顾及你的难处了,这是人之常情,还请卫员外见谅,我敢肯定,你必然知道一些我想知道的东西,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接下来的事你就不必担心了,官府自会保你周全,大唐境内的任何地方都是皇帝陛下的王土,没人敢动你。”
说着李素朝李治一瞥,多日相处,二人之间早已有了默契,李治挺起胸膛,一脸稚嫩的威严状沉声道:“本王乃皇帝陛下嫡子,我可对天发誓,只要你说出来,定保你周全,一根汗毛都不少你的。”
卫从礼仍是满面愁苦,显然李素二人的保证并未给他太大的信心。
犹豫挣扎半晌,卫从礼情知今日这道坎应该是过不去了,不老老实实招认的话,眼前这两位看起来和善亲切的权贵一定不介意微笑着把他大卸八块。
所以,他只能选择先过了眼前这道坎再说,至于以后的麻烦……眼前的坎都过不去,谈什么以后?
见卫从礼咬牙,李素明白他已做了决定,不由温言笑道:“那么,卫员外,咱们重新开始游戏?我提问,你回答……”
卫从礼苦笑道:“侯爷,话说到这份上,您没必要绕圈子了,小人其实清楚您想问什么,不劳您动问,小人这就原原本本说出来,还请晋王殿下和侯爷记得刚才的话,定保小人和家眷的周全。”
李素笑道:“好,你说,我等洗耳恭听。”
卫从礼垂头沉默,似乎在组织措辞,良久,抬起头道:“侯爷,其实自去岁隆冬开始,晋阳县的百姓已开始迁移了……”
李素眉头皱了起来:“去岁隆冬……那时就有人看出开春的雪灾了么?”
卫从礼摇摇头:“小人只是晋阳的草民,充其量薄有家资,勉强算是富户,但论起人脉,其实并不广博,殿下和侯爷是顶尖的权贵,或许并不知道下作人的心思,人脉不是那么好攀扯的,小人没什么出息,眼睛整天盯了自家的几亩田地里,对外面的事反倒并不是太在意,所以有没有看出雪灾,小人真的不知情,只知道去年隆冬,大雪下得邪性,然后,就有百姓三三两两地离家了……”
李素皱眉道:“都是同村同庄的乡亲,离家总有个说法吧?怎么跟人解释?离开家到哪里去,去做什么,以何为生,家里的田地还要不要了,等等,这些都是问题,难道那些离家的人对外没个说法吗?”
卫从礼摇头:“没说法,就这么离开了家,都是趁着半夜无人走的,一走就是一整个家子,从老人到婆姨再到孩子,一夜过去,整个家便全空了,连看门的狗都被带走了……”
李素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肃声道:“你确定是去岁隆冬的事?”
“确定,那时元旦还没到,小人自家的庄户都悄无声息的走了十几户,当时小人急得嘴角冒泡,不停跟家人说,今年这元旦怕是过不下去了,因为跑掉的庄户还欠了半年租子没交……”
李素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事情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如果说是雪灾来临后,百姓们三三两两离家,那是被老天逼得出去讨活路,被人收留也好,被别有用心利用干些见不得光的事也好,终究是因天灾而引起的人祸,可若是在雪灾来临前百姓便三三两两离家失踪,这可不是小事了,说明背后有人谋划,有人策动,揭开来便是一桩天大的阴谋。
飞快扫了李治一眼,小屁孩仍一脸懵懂,看不出多沉重的样子,显然没领会到卫从礼话里意思,嗯,不怪他,以他的年纪和蠢萌的属性,想不通也是正常。
“卫员外,你接着说。”按下心中的烦躁,李素含笑道。
“后来过了元旦,大雪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已快开春了,马上就是春播,连绵不休的大雪覆盖田地,有经验的老农渐渐看出了不对,每天愁眉苦脸蹲在田边叹气,举家离开村庄的百姓越来越多,人多了,终于也有了说法,被人拦下问了,一说就是今年定是灾年,家里存粮不够,出去讨个活路……侯爷,‘存粮’这个东西,家家户户都必须有的,每年庄户要上缴租子,除去交给地主和官府的租子,剩下的全是自家的口食,年景好的时候多存点,年景差的时候少吃点,尽量存下来,留待明年再图个好念想,有的存麦米,大多数存糜子,米比较金贵,糜子这东西就贱了,牲口也吃,人也吃,农户家里大多都是糜子掺了一点点米搅和在锅里,煮熟就算是全家人的一顿饭了……&rd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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